天空烏雲壓陣,冷風吹動風煙直上九重霄。塵煙瀰漫的空氣中裹挾著血腥氣和硝煙的刺鼻氣味兒。
高聳城樓的青石磚久經歲月打磨,飽含風霜,卻仍高傲地聳立著,睥睨城下的人,渺如螻蟻。
經城樓下望,半里開外焦土成灰。那裡剛剛經過一場血戰,仍籠罩著死亡的氣息。
遠山青碧色中夾雜著橙紅一片的楓林,驚鳥自枝頭展翅,長鳴一聲,再尋枝椏。
遠山風景,天空遮著柔軟淺藍的面紗,近處滄桑,大地卷著焦土默默舔舐傷口。
雲昭收回目光,輕嘆一聲。
她身上穿著鎧甲,血漬塵土塗汙了她的銀甲,紫色的披風也缺了一角。方才經歷過一場鏖戰,身心俱疲,顫抖的心仍在血火裡烹著,不得喘息。
雲昭摘下頭胄抱在手裡,露出一張秀氣稚嫩的臉。
她有一雙大大的眼睛,即便未施粉黛、塵土狼煙的遮蔽也擋不住她濃豔的美。這是在瓦礫中仍叫人心驚的火豔的玫瑰。
“雲將軍,甘帥請您過去。”小卒來報,她點點頭,回望焦土,清冷的眼睛中流露出幾分傷神。
只一瞬,她收起所有的憐憫,回過頭,踩著戰靴走下城樓。
一路去城中帥帳,途徑所見,戰士疲憊的身體,鮮血淋漓的傷口,耳畔是沉重的嘆息和痛苦的哀嚎。
他們見她,恭敬地拱手行禮:“雲將軍。”
雲昭只輕輕點頭,收回目光盯著腳下的沙礫。
帥帳中站了四五個人,雲昭進門時,他們正在激烈地討論什麼。她一來,所有人都噤了聲,看向她。
坐在帥位的人,年逾半百,發須花白,蒼老清瘦的臉上佈滿了皺紋,但仍精神矍鑠,小眼睛中露出他狼一般的堅韌。
雲昭朝他躬身而拜:“甘帥。”
“雲將軍幸苦了。”
雲昭繃著臉,又朝一旁幾位將軍見禮:“顧將軍、餘將軍、王都尉。”
他們也朝她一拱手,頗為恭敬道:“雲將軍。”
從盛夏到仲秋,巍峨的城樓搖搖欲墜之際,少女的身影成為戰場凱旋的標誌。他們所有的不情願和質疑都化作接納和恭敬,帳外千萬士兵亦如是。
甘老將軍沉著地看著她問:“你來前我們正在商量,西秦軍久戰不退,意圖攻破玉陽關直指邯鄲,我們才經歷過旱澇之災,鏖戰並非明智之舉。”
顧將軍接過話,聲如洪鐘:“是啊。但是現在西秦軍跟瘋狗一樣,我們打不退。”
玉陽關兵力有限,想要從別處調兵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雲昭抿唇。她將頭胄放下,纖細的手指指向面前的沙盤,指尖對著玉陽關外西秦軍的前鋒營。
“西秦軍前鋒營駐紮三十里外,我們派一隊精兵連夜奔襲,不過三個時辰便可奪營,天亮前便能定勝負。”
“雲將軍這主意是好,可若不能一舉拔營,此去的將士便是羊入虎口。”王都尉說。
雲昭縮回手指,捻了捻指腹上的血痕。
“拿下前鋒營,便可順勢奪回奉安城,幾乎可以決定我們能不能收回朔州。”她抬了抬下巴,“既不能鏖戰,這難道不值得冒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