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檢一目十行的看完了手中的奏章後,就丟下換了另一份奏章。他聽著王承恩彙報完之後,頭也不抬的問道:“呂副管事,你就沒什麼想要對朕彙報的嗎?”
原本還有些猶豫,要不要想皇帝彙報的呂琦,頓時清醒了過來,他趕緊說道:“回陛下,小臣倒是發現了一些小事,不知道當不當對陛下說。”
朱由檢從手上的奏章上移開了視線,抬頭看了呂琦一眼,又低下頭去,語氣輕鬆的說道:“說給朕聽聽,就算是逗個樂子也好。”
呂琦馬上回答道:“御馬監的首領太監龐天壽,最近同那些耶穌會的傳教士走的很近,還不時的同身邊的小太監宣揚,天主、火獄和天堂的故事。臣覺得,龐公公的舉止似乎有些不妥。”
朱由檢放下了手上的奏章,直起了身體,面無表情的注視著他問道:“哦,龐公公的舉止究竟那裡不妥了?”
呂琦在朱由檢的目光下,硬著頭皮說道:“陛下親近耶穌會傳教士,是欣賞這些傳教士的豐富學識,和他們帶來的關於海外的情報。
陛下雖然允許這些傳教士恢復在京城的教堂,但並沒有准許他們公開向民眾傳教。龐天壽身為宮內近侍,沒有得到陛下的准許,就擅自去接觸耶穌會的教義,實在是過於孟浪了。”
呂琦說完之後,頗有些惶恐,不知道他的話會不會引起皇帝的反感。不過朱由檢的臉色卻慢慢的緩和了下來,他的語氣變得溫和了起來。
“你的想法倒是很合朕的脾胃,朕不喜歡宮裡人信這個教信那個派。現在在民間,不少神棍就靠宣揚邪教聚斂財物,比如那個聞香教就是。
要是讀一讀佛經和道藏,修養下自己的性情,朕倒是不反對。但要是追捧著什麼佛母,或是指望修成神仙或是死後上天堂的教派,朕覺得都不過是一派胡言。
聖人曾經說過,未知生,焉知死。我們連活人都沒搞明白,還惦記著死後做什麼?在說了,就朕看了,人死如燈滅,那裡有什麼死後的世界,好好活在當下才是正經。”
王承恩、呂琦雖然吃驚於皇帝的想法,但還是連連點頭附和著崇禎。
朱由檢思索了一會,向王承恩問道:“陝西鎮守太監已經出鎮幾年了?”
王承恩低頭想了想說道:“約莫有四、五年了。”
朱由檢隨即說道:“這御馬監裁撤了內操、皇莊之後,平日也沒有多少事務可辦理了,正好讓他去陝西出鎮一段時間。呂琦你讓人去把他叫過來,朕想同他交代幾句。
順便讓司禮監下令,給各省的鎮守太監製定些規則。一、每一任鎮守太監任期規定為5年,非特殊情況不得在當地連任兩屆;
二、鎮守太監離任時,要進行離任交接,賬目不清或是經辦事務有所疏漏的,要加以處置。當然這一條推遲一段時間,從下半年再開始實施。
三、從今年開始,每個月都要向宮內寫一份工作彙報,向朕彙報他們上個月他們做了些什麼,當地又發生了些什麼事。
四、把每天的氣象條件都記錄下來,然後每個月同工作彙報一起發過來,還有當地的物價也一樣照此辦理…”
朱由檢對王承恩吩咐了數條對於鎮守太監的管理辦法,從他登基以來,朝中不少文官們就一直在向他鼓譟,要求他召回那些出鎮地方的中官。
這些文官們的理由無非就是,這些鎮守太監在地方橫徵暴斂,在邊鎮濫冒軍功,滋擾地方百姓過甚。
朱由檢知道,這些文官們提出的事實,大部分都是有依據的,且這些地方鎮守太監,都是皇兄時派出的老人,和他關係也不親密。
但是他卻一直裝聾作啞,搪塞著這些文官的要求。因為他很清楚,這些鎮守太監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但卻是宮內在地方的耳目,和監督邊鎮、地方官員的一道保險。
召回了這些鎮守太監,除了讓萬曆、天啟好不容易在地方建立起來的那點耳目荒廢了之外,百姓同樣得不到多少好處。
鎮守太監在地方分得的那部分利益,最終還是會落入地方官員的手中。這些文官武將們,那裡肯把吃到嘴中的肉,再吐出來分給百姓。
當朱由檢翻閱了大部分奏章後,龐天壽終於被帶進了書房。這名剛剛40出頭的御馬監首領太監,現在原本應該正是人生中最光彩的時光。
司禮監統管宮內二十四衙門,並執掌批紅之權,替皇帝對抗著外廷文官們的壓力。而御馬監則是掌握著宮城之內的武力,和宮中的財源,可以說是幫助皇帝牽制司禮監的宮中二號地位的衙門。
能夠不到40就擔任御馬監首領太監,可見天啟皇帝對於龐天壽是相當信任的。然而遺憾的是,正值青年的天啟皇帝居然落水病故了。
如此一來,龐天壽這個御馬監首領太監,就當得有些沒有底氣了。
雖然他不是魏忠賢一黨,不會受到新皇帝的打壓。但是,他同樣也不是崇禎的親信,因此掌握宮中武力和財源的御馬監,顯然不可能再繼續交給他了。
崇禎登基的時候,龐天壽也同樣想著,是不是走一走曹化淳的門路,畢竟照顧信王的王承恩,正是曹化淳一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