則袖跟在老不闞身後一句話也不吭,不是不說,而是不敢出聲,生怕惹著不快了,又是一頓吼斥。
二人這日傍晚,停到一處客舍休息。安頓下老不闞後,則袖就決定出去走走。從二樓下來,就見有十幾個苗毒人走進來。與店家要了幾桌飯菜與幾件客房,就坐到案後休息了。
則袖看著一個為首的女子,一步步下臺階……那女子身穿紫色袍子,前短後長,袖窄,袖口又是拿綵線束著的。頭上的頭飾是銀製,全閃著光。腰間別著個笛子,手託著腮幫子,也不與其他女子說話,就看著手裡的杯子。
“錦聲?”則袖驚訝的一喚,就見女子抬頭,旁邊女子也抬起頭,立刻作拔劍勢:“什麼人,竟然直呼掌門名號!”
錦聲立刻按下旁邊女子,笑著站起身,看向則袖:“則袖!竟是你!”
則袖也驚喜道:“前些日子聽人說苗毒也來中原,如今碰上了,你當真是來了!”
錦聲走過來,看著則袖:“只是近些日子耳邊訊息流言一直不止,心下忐忑,總想見你們問個究竟。 ”
則袖看了看她身後的陣仗,笑道:“先說說你吧,如今還真成了掌門?”
錦聲聽了這,臉上的笑容緩緩逝去,拉則袖坐下,嘆口氣,才道:“作掌門……逼不得已才要做,如果我不做,苗毒,就不姓秦了。”
則袖笑笑,謝禮接過旁邊女子遞來的茶杯:“既做之,則安之。”
“說說你們吧。”錦聲看向則袖:“聽聞浦玉先生墜崖,鏘鏘姐又被俘……”
則袖嘆口氣,搖了搖頭道:“無可奈何啊,這不是正要趕去梨麟坊,與那幾個奸邪門派對峙。”
錦聲皺著眉毛,冷冷一哼:“這些名門正派整日說我們苗毒不分正邪,反而自己將惡事做盡,還毫不害臊……”
“話說回來……”則袖笑著問錦聲:“不聽你問歸雁的事。”
錦聲一愣,接著苦苦一笑:“人家如今是天星照掌門,今後不是歸雁小子,是歸雁道長了。”
則袖意味深長的微微笑笑,沒有說話。他明白此刻說什麼也都是多餘,說什麼也都是不對的,兩人殊途,就是有緣,也是無分,今後廝磨拉扯定然要有,分離訣別也應當有。但無論神貌如何,今後既是殊途,只要心是合的,便可同歸。
此刻能夠相逢,便是上天恩賜。無論機遇何來,又有多久就要分離,天涯江湖,遇到就是慶幸,遇到了,既然是友,就能暢聊心中鬱悶,此後就算離開,也可期待下次相遇。雖然下次或許生死陰陽,或許傷痕累累,但一杯熱茶,一壺溫酒,又是曾經鮮衣怒馬歲月的熱情豪邁,兒女情長,俠肝義膽。
“我此次前來不為別的,只要能把那些狗賊趕出梨麟坊,便是成功。”錦聲看向則袖。
則袖聽聞錦聲此話,心中如酒肉下肚,暖熱熾燙,頓時堅定如山川:“沒錯。”簡單二字,足可以把冰河之上砸出個大窟窿,不是漁人貪漁利,而是告訴老天爺,春風該刮來了。
此年冬季太長,人們忘了辭歲,人們也忘了冬後為春。有的人沉寂在離人中,有人沉寂在局裡,有人還在籌劃,有人還在等候。
候的是春,候的,是歸人。
第二日早晨,由於錦聲人多,到地方還要安排,就先行離開了。則袖老不闞就在晌午往梨麟坊去的。
梨麟坊坐落在鹿影山後,影懸瀑布旁的山林中。之所以隱蔽,與竹子塘門前竹林玄機的目的一樣,隔絕客聞。只不過梨麟坊坊主月玦不是個什麼正派人物,純粹將梨麟坊當做賺錢的地方,什麼活,只要有錢便接。也不管是給惡人休憩所,還是善人避難所,掏的出錢,你就是爺,掏不出錢,你便是賊。前者供起來,後者趕出去。
其實要說錦聲來梨麟坊這麼早的目的是什麼,想來也不是安頓那麼簡單的事。
自然是想見歸雁一面。
她料想歸雁也會這麼想,便早早的到了,在正廳前院子側的亭子裡等他。她也不知道等不等的到,但她還要等等。其實算起來,她應是等人的裡面結果不錯的。江岸冬等的人從不知道能不能等回來,等的人,會否來見她也是未知。再一個,就是宋鴻春,等的時辰磨滅了心;心志,又吃了她的眼睛,結果也就是個死訊。
院子裡有棵梨花樹,可惜還不該開花。旁邊的梅花正豔,只是她又不喜梅花,就低下頭,看著茶葉在杯子裡飄啊飄,熱煙在杯子上方蕩阿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