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雨水大,車廂雖然被實木隔開,卻還是泛著潮氣。
想容全身都是溼的,被放在鋪著虎皮毯子的座位上,原本毛絨厚實的毯子一下就被浸溼了。她下意識地就站起來,不想壞了人家的東西,可有隻手卻輕壓在她的肩頭,將起身的人又給按了回去。
“你就坐著,沒事。”還是那淡淡的聲音,卻聽著讓人心暖。
想容抬頭去看那人,原本一身乾淨利落的白衫卻因下去救她而淋了一身的水,發上也全溼,卻仍然不失若仙姿容。她眼裡控制不住的湧了淚,怯生生地開口,用幾乎低不可聞的聲音叫了聲“七殿下。”
這人正是玄天華,他將想容扶著坐好,這才把手從她肩上移開,然後坐到她對面,無視一身溼漉,微皺著眉問她:“你要去哪?”
還不等想容答話,邊上坐著的俞千音突然驚道:“是你?鳳家的三小姐?”然後作勢又往窗外看,同時問道:“那位步家的將軍呢?沒跟你在一起嗎?”
想容一愣,不知道這話該怎麼答,只是一直看著玄天華,目光中帶著一絲抗拒。
“回答我的問題。”玄天華盯著她說:“你要去哪?”
“你怎麼哭了?”俞千音的聲音又揚了起來,歪著頭不解地問想容:“是不是剛才摔疼了?”一邊說一邊將一條布巾遞過去。
想容心中有些煩躁,將那布巾接過來,回了她一句:“我沒有哭,是頭髮上沾到的雨水。”然後不等俞千音再說話,直接就回了玄天華:“我要去法場。今天大姐姐問斬,聽說二姐姐已經去了,我也想去看看。”
玄天華皺眉問她:“殺人有什麼可看的?”
想容放下布巾,冷靜地答:“也沒什麼不可看的。七殿下這是要去哪?如果同路,就送我一程吧。不同路的話就把我放下,我可以自己去。”
玄天華搖頭輕嘆,這個孩子跟從前不一樣了,他記不得第一次見到想容是什麼時候,但印象中,她總是跟有鳳羽珩身後一副怯生生的樣子,見了他就只顧著臉紅,不敢說話。後來他與她到也算是相熟,多半也是拜鳳羽珩所賜,他對這丫頭也出手相助過幾次,但再多的交集也真是沒有。所以,他不知道這孩子是從什麼時候起變成這個模樣的,少了從前的單純膽怯,多了現在的執拗大膽,目光裡也現了幾分堅定,他與鳳羽珩本就生得有些相像,如今這樣子,到是有些鳳羽珩的模樣。
玄天華看了她一會兒,沒再多說,只道:“我們正是要去法場,帶你過去吧。”
想容輕答:“謝謝。”然後靠在車廂後頭,微閉了眼,不再言語。
俞千音坐到玄天華身邊,給他講起上次想容落橋,被步家的將軍救了之事,說著說著,竟又跟想容想:“聽說你與那位步家的將軍訂了婚約?恭喜恭喜呀!你看你救橋,那麼巧他就來救,這真是緣份呢,七哥,你說是不是?”
玄天華沒什麼反應,情緒未見任何變化,想容也是一樣,還是靠在那裡微閉著眼假寐,俞千音的話就像扔進了棉花裡,沒有迴音,也彈不起風浪。
馬車快速前行著,很快便到了法場所在的地方。外頭趕車的人將車簾子掀了個小縫,對玄天華道:“殿下,外頭雨太大,已經沒法觀刑,法場對面有家酒樓,咱們不如到酒樓二層去挑個靠窗的位置,也是能看到的。”
玄天華點點頭,“好。”
馬車再往前走了一會兒便停了下來,外頭的人撐了大傘等著他們出來。玄天華先一步出了車廂,俞千音跟在他身後,就等著他伸手來扶,可玄天華手到是伸了,卻是伸向想容——“把手給我。”
想容愣了下,沒有猶豫,直接就把手遞了過去。玄天華小心地扶著她下了馬車,這才吩咐下人:“把俞姑娘也扶下來。”說著話,人拉著想容已經走進酒樓裡頭。
這酒樓就開在法場對面,許是開的時候就已經做了準備要賺觀刑人的酒錢,所以每當這裡有大刑時,掌櫃的都異常興奮。本以為今日暴雨,就算有刑也不會有什麼人來看的,卻沒想到,居然迎來了貴客。
七皇子玄天華的外貌辨識度很高,這京城裡但凡上點兒心的人,幾乎沒有人會不認識他。只是看著七皇子牽了個女子下車到是有些意外,一時間,這掌櫃竟還真的沒敢認人。
想容似乎覺出不妥,胳膊一動,將手從他從中抽離。玄天華也沒多說什麼,猶自抬步往樓上走去。俞千音看了想容一眼,隨即快步跟了上去。想容問那掌櫃:“我要二層靠窗的位置,能看到行刑的。”
掌櫃一愣,“你們不是一起的?”
想容搖頭,“不是。”
掌櫃就有些為難:“靠窗能看到行刑的最佳包間就兩個,另中一個之前已經有人佔了,剩下的那個……”他指了指剛上樓的那夥人,“其餘的就是外頭的散座,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