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射在白孤的身體上。
他一動不動地坐在岩石上,四周盡是被他殺死的黑色怪物在陽光之下慢慢地化為煙霧、消散殆盡。
白孤低頭看著蜿蜒在自己胸口的蜿蜒圖騰,那紫色的紋樣呼吸一般地閃著光。他的每一寸肌膚、每一截骨骼、每一處組織都散發著難以言說的痛苦,呼吸對他而言都成為了對肺與肋的折磨。而這些痛苦,正是他不死之身的食糧,是他選擇了成為“偽神”追殺玄君陽的代價。
他開始理解那邪神附著自己的意義。這不是恩惠,這是詛咒——從今天開始,自己將永遠地沉淪在人世間,殭屍一樣地行走在大地上,受盡一切苦痛折磨而不得解脫。
……
“我把那些黑影殺光的時候,太陽已經升起來了。”白狐喝著酒,像是在講述別人的故事一般。
坐在一邊的特戰組隊員們聽著他的故事,一時都沉默無語。
“簡的遺體被埋在了那個深坑裡,我根本找不到,也挖不出,”白狐扭頭看了看窗外的風景,雲海翻騰,染著暖暖的餘暉,好像燒起來一般,“等到我冷靜下來,又難以接受這樣的事實——神明竟然不是虛假、天外竟然有著更加恐怖的存在、而我最好的朋友為了成為其中的一員而殺了我的未婚妻。”
說到這,他伸了個懶腰,幾乎要將肚子裡的氣全都撥出去。
“我渾渾噩噩地在格陵蘭島生活了十年。那裡很安靜,經常會有極光降臨,但我卻再也沒有見到過那些黑色的怪物、也沒有等到玄君陽。我能感覺到自己已經不是人類了。那麼我也不需要再人類的名字自稱,倒是畜生的名字更加合適一些。”
“之後呢?”木易插嘴道,就在白狐講述他的故事的時候,縈嵐已經幾乎醫好了他的肩傷,“戰爭爆發了,你去了哪裡?”
“我能去哪呢?”白狐聳了聳肩,“我先是回到了家鄉。我的家早已是破敗不堪的樣子——父親病逝;大哥尋不得我的下落,只當我是死了;日本人來了,家產被霸佔;大哥也杳無音訊了。”
“那麼……懷特·克羅呢?”
“沒找到,”白狐搖搖頭,似乎對於那一段記憶有些模糊,“我也試圖去玄家探查,結果出乎我的意料:早在北伐的時候,他家便已經分崩離析了。也就是說,在我們前往格陵蘭島之前他已經沒有家了。而這些他一點都沒有跟我說。”
頓了頓,白狐舉起空杯來示意星辰幫他再倒一些。
“我沒有在國內久留,那裡已經沒有了我值得留戀的東西。我去了歐洲,上了戰場。就是在那裡我遇見了埃文——就是那個大頭兵。”
“說起那個人來,他為什麼那麼恨你,以至於寧可追隨那個魔鬼也要與你作對呢?”縈嵐追問道。
白狐苦笑了一下:“那是另外一段故事了。”
見他不肯多說,縈嵐也沒有再問下去。經歷了這次戰鬥,所有人都已經身心俱疲。況且戰場那種人間地獄,自然有不想讓人去回憶的理由。
“等到戰爭結束,我回到英國。房子竟然沒有被德國人炸成廢墟,也許是因為那裡地處偏僻,根本沒有什麼值得炸掉的東西,”講到這裡,白狐似乎又有了興致,“我重新裝修了簡的房子,一邊研究殘存的資料一邊找尋玄君陽的蹤跡。就這樣又百無聊賴地過了許多年。”
這時候,星辰端著白狐的酒走了進來,接上了話茬:“直到我找到你。”
“對,”白狐伸手接過酒,“直到有一天黃毛找到我,要我加入特戰組。我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找到我的,但是我覺得待在這樣的組織裡總可以掌握更多關於玄君陽的訊息,所以就加入了。”
說到這兒,白狐已經將他所有的故事都講述完了。看得出他現在異常的輕鬆,端過那酒去痛飲。
“哼哼,現在懷特·克羅死了,你總安心了吧!”縈嵐拿腿踢了踢白狐,笑著問他。
被縈嵐一晃,白狐險些將酒灑出來:“你慢點兒,濺我一身。”
縈嵐嘻嘻一笑,躲到了顧忘川身邊。
“在特戰組這個‘相親相愛一家人’主題團隊裡待得太久,我都差點忘了自己的本來目的了。直到那天埃文出現在我面前,金字塔下的那些黑影又再次讓我想起了玄君陽。沒想到啊沒想到,玄君陽這個混蛋竟然給自己起了個懷特·克羅的名字。是為了紀念我才姓懷特麼?白白白,白他個妹啊。”
短短几句話的功夫,白孤又喝光了杯子裡的酒。
這時,一直在旁邊聽著故事的顧忘川終於開口了:“既然玄君陽死了,那個邪神的力量豈不是……可以重新合二為一?”
話音一落,機艙裡便沉默起來。眾人自然也不希望剛剛解決了玄君陽就要再面對曾經讓人類文明徹底崩潰過的外來之神,那簡直是要他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