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死人了。”一邊說著,玄君陽看到書桌上與書櫃裡層層疊疊的資料,一時間又覺得沮喪無比。自己的生活才剛剛開始變得精彩、變得光明。
白孤也是,簡也是。他們都是。明明一切都要開始變好,自己卻只能在這裡停下。這種像是被拋下的感覺總是會使人心裡產生落寞。
於是剛剛才接受了死亡事實的那份平靜,此刻又開始釀出更多的不甘。
此刻,就連那個醜陋的雕塑,看上去都彷彿是在瞪著一雙無神的大眼睛嘲笑玄君陽——雖然經歷一個冬天,玄君陽卻依然不能找到絲毫的細節來論證這東西所處的年代和代表的文化系統。難道它真如格雷家的《未識之神》譯本所言,是來自空洞渺遠的過去的產物麼?
但此刻玄君陽無暇多想,他只想睡一會兒,緩解自己的疲憊。當然,他也希望自己一睡就再也不要醒來,畢竟睡眠的感覺他是熟悉的,並非那樣令他恐懼,若是能在睡夢中死去,也是一種幸福。
……
等玄君陽再醒過來,已然日落西山。下午的睡眠讓他的精神有了些好轉,身體也不似之前那樣沉重。
而白孤此刻恰到好處地走進屋來,要他去吃飯。
扭頭看了看窗外,玄君陽盤算著時間。現在趕去赴約應該還來得及,但考慮到自己今天的狀態,他決定還是待在家裡。等過幾日再去跟那無關緊要的女人解釋一下。
晚飯一如既往地由白孤承包了,是很傳統的中國菜式。
“所以,”玄君陽靠著椅背,衝坐在自己對面的白孤和簡問道,“你們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與簡對視了一眼,白孤笑了笑。
“等明年吧。”說著,白孤停下筷子,要在英國找到一雙筷子絕非易事,好在逃離白家的時候他早有準備。
“為什麼要明年?”玄君陽皺眉問道,“難道1927年不是個適合結婚的年份麼?”
“因為今年我們還要去探險啊,”簡·格雷插嘴道:“既然能找到那個雕像,就說明研究的方向不是錯的,我們可以繼續去尋找雕像的線索。如果今年結婚,就會延誤研究的進度。”
“嘖,你掉一次不夠,還想第二次麼?”玄君陽沒好氣地衝簡·格雷說道。
“哎呀,上一次是我不小心!”
“對了,君陽。”伸手摸了摸簡·格雷的肩膀,白孤示意她安靜一下,他有事要問,“那個雕像,你研究出什麼東西了麼?”
玄君陽搖了搖頭:“那個玩意兒真的難住我了。現在對那個東西我是一籌莫展。”
“你覺得它會是什麼?”白孤繼續問道。
“只是個雕塑而已,還能是什麼?”
“嗯……”白孤點了點頭,他清楚玄君陽向來不信鬼神,但他還是開口說道,“只是我懷疑,也許它真的是神的信物呢?”
玄君陽愣了一下,他似乎是考慮到了什麼。
但隨即,他又搖了搖頭,徑直站起身來:“不可能,根本不可能。”
說著,他往茶几走過去。
看著他搖搖晃晃的背影,白孤皺起眉頭。他斷定自己沒有猜錯,玄君陽身上一定發生了什麼不可告人的、卻足以擊垮他心神的事情。
只是,他根本不知道該怎樣去知曉、去安慰他。從來只有玄君陽勸慰軟弱的白孤,卻沒有白孤幫助勸慰玄君陽——因為玄君陽不需要。
“白孤,”忽然,簡·格雷神秘兮兮地湊到了白孤身邊,“你要不要去我家看一眼?”
簡·格雷這麼一說,白孤才意識到自己來到倫敦這幾年從來沒有去過隔壁的格雷家。
“合適麼?”白孤為難地笑了笑,雖然簡·格雷家只有她一人住,但畢竟是別人家,擅入還是很失禮的。
“我家裡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哦,”說著,簡扭頭看向玄君陽,“你也一起來吧。”
“不去,”玄君陽不假思索地拒絕了簡,“白孤去一趟吧,畢竟你是她未婚夫,以後那個小樓也許就是你們倆養老送終的地方。”
見玄君陽那麼冷漠,白孤只好打趣道:“那可得煩勞玄君陽你鎮守家宅了。”
揮了揮手,玄君陽示意白孤趕緊帶簡·格雷出去,他想要一會兒難得的安靜。
而且,他想趁著白孤和簡·格雷離開的這段時間,及時地打消心裡那份已然成型的心緒。
也許它真的是神的信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