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也已經猜到了,是的,你沒有猜錯。那個動物長著鹿林的腦袋,長著鹿林的臉。那是一張有些變形的、潰爛的臉,棕色的毛髮從動物的脖子慢慢延伸到人的下巴上,她的一隻眼睛向太陽穴那邊過分地偏斜著——就像食草動物那樣,眼睛長在頭的兩側,幫助它們在吃草的同時觀察左右的情況——好像那張臉已經有四分之一的鹿的模樣。而那黑長的鬃毛,哪裡是什麼鬃毛,那不過是她黑色的長髮。
我抬頭看向世界英雄,我看到了他的震驚。
他抬起他的大手,揉捏著自己的太陽穴,催促著已經被嚇呆的工作人員:“繼續。”
於是畫面繼續倒放。
那左側身子多出一條腿的鹿,一瘸一拐地在螢幕中倒退著,脖子上密密麻麻的眼睛毫無規律地眨動。
忽然,它的肚子裂開了,先是一個警衛,從它的肚子裡掉了出來,慢慢退回到自己的崗位上,手裡的槍也從別處飛回到他的手中。緊接著,是醫護人員們,一個又一個地,從它的肚子裡跑出來,倒退著離開畫面。
“世界英雄先生……”終於,技術人員僵硬地回頭看著世界英雄,“她……”
“繼續。”
吐出那幾個醫護人員後,那隻鹿繼續倒退著,一瘸一拐地,退回到了病房。隨後,毛髮慢慢地退卻,身體站立起來,左側的那條多餘的腿漸漸變短,鹿林原本美麗的模樣又再次出現在我的眼前。
忽然,她的肚子又一次裂開了,兩位醫生——其中一位就是在戰機上治療她的那個——跳了出來。隨後,她躺回了病床,然後開始劇烈地抽搐、併發出淒厲的怪叫。醫生們在她的抽搐中飛快地倒退著跑出病房。
畫面恢復了正常。
而以上畫面均是倒放。
我快要崩潰了。
“畫面調到大廳,”世界英雄說著,“從它(it)離開監護室開始。”
天吶,我不想再描述那畫面了。
那隻吃了不知道多少人的鹿,一瘸一拐地走在無人的通道中,因為英雄們都在休息區,所以它速度緩慢卻暢通無阻地到達了大廳。
而另一邊,前去監護室看望她的長弓卻發現那裡早已空無一人。於是他向著大廳跑去。
他的速度很快,在大廳發現了它。
我不知道長弓當時是怎樣的心情,但我明白了他陷入了歇斯底里的原因。我看見那隻怪物,一瘸一拐地靠近長弓,那變形的人臉努力地向長弓湊近,但那張變形的嘴好像已經說不出一句像樣的話來。
長弓向後退卻著,我看到他慢慢放下了警惕、他的臉上寫滿了懷疑,隨後,當那張鹿林的臉開始說話的時候,他驚呆了。隨後,他開始哭泣,他搖著頭,用力撕扯著自己的頭髮。那怪物越是靠近他,他就越是後退著,彷彿每一次靠近都令他更加確信,眼前這個畸形的東西就是自己的愛人,是與自己相伴二十餘年的鹿林。
人臉又一次呼喚了長弓的名字。
長弓哀嚎了一聲,他用力地彎下腰,捶打著自己的胸口。隨後他站起身來,手中的光弓拉得好像圓月般滿滿當當。
怪物恐懼地向後退縮起來。
長弓瞄準了它,一點點走近。他似乎在質問怪物,自己的愛人到底在哪裡。他怎麼可能相信鹿林會變成一個醜陋如此的鬼東西。
那變形的人臉,因為恐懼而更加的令人感到噁心,卻還是往前探了一下,叫了出長弓的名字。
他的臉僵住了。
隨後,在一陣歇斯底里的嘶吼中,他放出了那一箭。因為失去了理智,那箭甚至產生了偏斜,但還是將鹿林的頭顱燃燒殆盡,剩下一具多了一條腿的鹿的屍體,噗通一下栽倒在了地上。
隨後,世界英雄便風一樣出現在了畫面中。
“怎麼……怎麼會這樣!”我後退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本來簡簡單單的一個任務,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史考特先生,”世界英雄直起身來,他的目光看向了監控著大廳的螢幕,“我需要你在這裡等候片刻。我馬上回來。”
順著他的目光,我可以看到,那一眾英雄們正趴跪在地上,層層疊疊地圍繞著鹿林的屍體,好像一群瓜分死屍的鬣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