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一句話還沒說完,顏錚已經無奈地扶住額頭,“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餘墨痕就怕他有別的意思,連忙制止他繼續說下去,“那也沒什麼,我也是知會你一聲。咳。”她很久沒有這麼驚慌過了,越發語無倫次,索性站起來,道,“我今日的訓練也差不多了。我先走了。”說著便要跑。
“墨痕。”顏錚低聲道,“咱們朋友一場,你別這樣躲著我。”
餘墨痕一陣尷尬,心道顏錚難不成是當她傻。
顏錚這個態度,可不像是把她當“朋友”的意思。
她擺出一張客氣而疏離的盈盈笑臉,就道,“你誤會了。你方才不是說,凌大人就要回來了嗎?我剛剛做完訓練,總得準備一下。他等會兒叫我,我總不能就這個樣子,頭髮散亂、一身臭汗地去見他。我好不容易回到機樞院來,還想給凌大人留個好印象呢。”
她一面說,一面將眼神朝著門口的方向溜。顏錚無奈,只好擺了擺手,留給她一個落寞的背影,悶聲道,“得了,你趕快去吧。”
顏錚的態度雖然詭異,帶來的訊息倒是相當準確,兩個對時之後,凌竟丞果然來找餘墨痕了。
機樞院與別處不同,各處的關卡都有偃機機關。初來的預備役有些地方不能自己去,因此所到之處時常言笑晏晏,那其實是作為前輩的偃師在帶著小輩過關。而越是許可權高的人,便擁有越多的自由,他們在各處行走,並不需要叫旁人察覺,凌竟丞就是如此。
凌竟丞平日裡因為有無盡的公事要處理,身邊時常圍著幾個協助他的偃師;但他本人卻是個相當冷淡沉穩的人,喜怒不形於色,即便站在人群裡,周身也彷彿包裹著一層靜謐的氣氛,誰都打擾不著他。
他這回難得親自來找餘墨痕,一路上半點動靜也沒有。餘墨痕對著桌角一盞汽燈發呆,眼角瞄見一個褒衣博帶的人停在敞開的門口,整個人一激靈,連忙站起身,道,“凌大人好。”
凌竟丞點一點頭,就道,“你為什麼要替江北軍那批俘虜求減罪?”
餘墨痕一愣,接著便把一個剛露頭的苦笑按了回去。
凌艾叫她豔羨的本事之一,就是八面玲瓏長袖善舞,不論是誰站在她對面,都覺得如沐春風;凌艾的父親卻完全不是這樣,一開口就是開宗明義的架勢,半點客套話沒有。
也許到了凌竟丞這個位子上,他不需要好生招呼任何人,也沒有時間能勻給客套話了。
“我被傅大人誤關在俘虜營的時候,聽他們說過些船用偃機的事情。”餘墨痕儘量將故事講得簡潔了些。凌竟丞必定沒心思關心她與江山船之間的那些彎彎繞繞。
況且,傅大人為了查江山船上所用偃機的事情,弄出了那麼大陣仗,凌竟丞作為機樞卿,必定知道此事,也沒什麼好瞞的。“這當然有違大齊帝國的律令,可是那些俘虜之中,有許多人都對偃甲之學有著獨特的見解,尤其在提升效率這方面,他們因為生存環境使然,所做出的成果,甚至勝過機樞院的許多作品。我心想這些技術或許可以為機樞院所用,便……”
凌竟丞冷哼一聲,就道,“你可真是異想天開。”
餘墨痕挺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就道,“我也知道,請求為俘虜減罪一事,是我託大了。可是將來如果真要借鑑江山船上所採用的的技術,卻一點甜頭都不肯給,豈不是太過分了嗎?”
“且不說減罪的事,”凌竟丞冷冷地道,“你憑什麼就覺得,機樞院一定要求教於民間的技術?”
餘墨痕臉上原本還堆著一點對待上級時必要的笑容,這會兒卻一點點斂了回去。她沉默了一下,就道,“這話我若說出來,還請凌大人不要治我忤逆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