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個沒能讓餘墨痕想起姓名的年輕人,看上去卻是最拘束的一個。
他看見餘墨痕的時候,表情立刻就變了,脫口而出道:“你……”
餘墨痕那反應不夠快的腦子裡還在糾結謀劃,突然碰上這麼一出,情急之下,居然給逼出了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她向著對方眨了一下眼睛,便好整以暇地道,“咱們倆可有些時日沒見了。”
餘墨痕因為實在想不起對方的名字,只好把稱謂略去。如此正式的宴席之上,這其實是種不太合禮數的行為。然而,配上餘墨痕之前那一套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的舉動,此舉反倒顯得她和這年輕人分外相熟。
那個年輕人的驚異果然就被強壓了下去。他有點茫然地摸了摸腦袋,最後只好順著餘墨痕的話點了點頭。
餘墨痕看得出來那年輕人很緊張,顯然是不願意多生事端。
餘墨痕不由鬆了口氣。
虎豹環伺的時候,誰先怯懦,誰就輸了。如今這個情況下,很多事情都是未知數,但反正先輸的人不是餘墨痕。
元憑之本來在邊上跟人寒暄,留意到這一出,便悄悄地給餘墨痕遞了個詢問的眼神。
餘墨痕那副成竹在胸的樣子,根本就是拿來欺騙自己的。然而那股勁頭眼下還沒有褪去,於是她雖然沒有明白元憑之在問什麼,依然保持著一臉勝券在握的表情,衝元憑之點了點頭。
元憑之:”……”
元憑之事先跟餘墨痕大致說過,按照瓊門、雎屏這一帶的風俗,宴席上講究“當食不嘆”、“喝茶離案”。這規矩說的是,吃飯的時候最忌諱唉聲嘆氣地破壞氣氛,因此有很多麻煩的事情都不能在飯桌上談,主要任務只是互相寒暄一番、攀一攀關係;到了飲茶的環節,才是你來我往探問訊息的正確時機。
跟元憑之不同,餘墨痕對這些風土民情興趣不大,並且認為有許多因循守舊的風俗都毫無道理可言——就比如這當食不嘆的規矩,難道不是白白浪費時間?
不過,真正到了開始用膳的時候,餘墨痕才覺得,元憑之所說的這種吃飯的時候不談事情的習慣,其實挺符合她的心意。
她本來是打算利用吃飯的這段時間,好好思考一下對策。然而她想來想去,實在是沒有什麼頭緒。到後來,她只好打著靜觀其變的旗號,把注意力放到食物之上。這一場宴席畢竟是由財大氣粗的商會主人做東,許多菜色都是餘墨痕不曾見過的樣式,看上去很是誘人。
“當食不嘆”的宴席風俗再度體現了它的優越性——不管餘墨痕和元憑之過一會兒能不能查探出山匪手中的千歲金的來源,他們總算能先比較輕鬆地吃上一頓好飯。
酒桌上,介紹諸位來客自然是商會主人的責任。餘墨痕知道自己不太擅長記人姓名,此時便特意留心去聽。
出席者中,年長的都是瓊門一帶說話極有分量的大商賈,此番前來,一方面是想跟元憑之攀攀關係,一方面也是為了那傳聞中神妙非凡的點金石圍觀一番,看一看是否有分一杯羹的機會。年輕的兩位,一個是前來與瓊門商會接洽、督查衛家商行的衛臨遠。根據商會主人的吹捧,全瓊門的衛姓商人都沒有衛臨遠在族中的地位高。而另一個,就是那個看上去比餘墨痕還要緊張的年輕人。
只聽商會主人介紹道,“這位是南平張家的二公子。”
餘墨痕沒有聽說過南平這個地方,但總算想起了這個年輕人姓張。她正要就此裝出一副久仰大名的樣子,看上去明明已經沉穩了許多的衛臨遠卻突然開了口,緩緩道,“南平張家?我怎麼沒有聽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