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長夜過去,東方的天際露出了一縷魚肚白。
至少在今天,太陽照樣從東方升起。
陸葉從入定中醒來,看著剛剛洗漱回來的陳鬥魚神清氣爽地走過來,兩人相視一笑。
篝火已經熄滅,弘盛大師肚皮朝天躺在樹下兀自呼呼大睡。他的神智受創,日常表現就和懵懂小童一般,只是憑著深厚的功力無需進食而已。
陸葉喚醒了他,三人稍作收拾便啟程朝曹娥山進發。
三人所處的這座荒原方圓近千里渺無人煙,蒿草瘋長鳥獸出沒,旅途甚為枯燥。
行出一段,前方有一條二十多丈寬的大河攔住去路,江水滔滔左右無人,倒是在岸邊的樹樁上繫著一條小船,也不見艄公在哪裡。
陸葉從草叢裡尋到一根竹篙,解開繩索招呼陳鬥魚帶弘盛大師上了小船。
陳鬥魚見陸葉像模像樣地划著小船往河心去,微微含笑道:“你撐過船?”
陸葉“嗯”道:“小時候我家在城外的大園子裡有座小湖,夏天的時候常去那裡消暑。我和爹爹負責划船,孃親坐在船頭摘蓮子,剝乾淨了就一顆顆塞進我們的嘴裡。”
陳鬥魚歪著頭道:“想想都好吃。”
陸葉剛想說話,驀地覺察到水底有異常,當即暗自留神注視河面。
“嘩啦啦!”水浪翻滾,一條黑影從河裡躥出,蹦落到船頭。
來人身高足有兩丈二尺,黑臉藍髮碧目紅髯,身披黑色大氅手握一杆三股烈焰叉,威風凜凜地立在船頭,聲若雷鳴大喝道:“呔!此河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從此河過,留下買路財!”
陸葉聽著聲音耳熟,待看清楚來人面貌不由一怔,這劫匪竟然是當年珍珠灣八千里海域巡海的夜叉房書平。
記得自己從臥龍原海眼出來後,還曾經特地前往房書平的海府打探。結果只看見一座廢墟,房書平和他麾下的那些蝦兵蟹將消失得無影無蹤。不想這位巡海夜叉的日子越過越精彩,居然改行幹起了水賊。
他三言兩語傳音入密將房書平的身份來歷告訴了陳鬥魚,陳鬥魚好奇道:“要不要捉了他問一問?”
陸葉點點頭,瞅著房書平全身上下凶神惡煞殺氣騰騰的模樣,瞬間有了主意,裝出一副欣喜若狂的樣子道:“這河是你開的?太好了,我正撐得手痠想找人幫忙。你把我們送到對岸,公子有賞。”
房書平持著三股烈焰叉的手僵住了,話說得夠直白了吧,這黑衣小子怎麼聽不懂?!自己是個打劫的,可不是來助人為樂的艄公。撐船?還公子有賞?作死呢?
他勃然大怒揮舞手中三股烈焰叉再次宣告道:“有沒有搞錯,老子是來打劫的!”
“知道你是打劫的。”陸葉不由分說將竹篙遞過去,“不就是想掙點兒錢麼,送我們過河,本公子給船錢。快點兒,磨蹭什麼呢?”
房書平傻愣愣地一手接過竹篙,越想越不對勁兒,一醒道:“老子不稀罕你的銀子!小道姑,把你身上的衣服還有背上的那把劍給我,爺不為難你。若敢牙崩說半個不字,爺爺我管殺不管埋!”
陸葉看著陳鬥魚犯難道:“他不要銀子,只喜歡劍和道袍,你說怎麼辦?”
陳鬥魚一聲不吭地摘下磐石古劍遞給房書平道:“拿好,快送我們過河。”
房書平大喜,丟下竹篙伸出比蒲扇還大的巴掌抓向磐石古劍。
電光石火之間,陳鬥魚手中的磐石古劍連著劍鞘陡然往前一送,房書平只覺得胸口一麻渾身痠軟,立時生生定在原地再不能動彈,只剩下一雙大眼珠子滴溜溜在眼眶中亂轉。
“你們耍賴皮,說好了把劍給我,卻來暗算老子,太卑鄙無恥了!”
陸葉笑吟吟撿起竹篙輕輕往河面一點,小船輕快往對岸劃去,陳鬥魚面帶不悅道:“我剛才是不是把劍給你讓拿拿好?你自己手滑,怪我咯?”
房書平張著眼不服不忿道:“小道姑你使詐,有本事放開老子,咱們真刀真槍地再來打過!”
船靠河岸,陸葉一腳踢在房書平的大屁股上將他踹上岸,笑道:“你真想跟她打?我聽說連龍大少都被她揍過,你有幾分把握?”
他這一腳順勢解開了禁制,房書平踉踉蹌蹌往前衝了幾步,雙腿氣血回流一陣麻癢難當,噗通聲雙膝軟到正跪在陳鬥魚面前,愕然抬頭道:“敢問美女尊姓大名,果真認得東海龍大少?”
陳鬥魚拉住弘盛大師不讓他亂跑,道:“我是懸天觀弟子陳鬥魚,這位是雲竇寺的弘盛大師,他麼,叫陸尋。”
話音剛落,房書平義無反顧掄起巴掌猛抽自己耳光,一邊抽還一邊罵:“叫你有眼不識泰山,叫你不學好攔路搶錢!”
抽完耳光朝著陳鬥魚砰砰磕頭道:“上仙饒命,上仙饒命啊……小人上有八十歲老母下有十八歲老婆,上個月剛剛添了兩個大胖小子,若您一劍宰了我,那就是一屍五命啊,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