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黃子澄明白雙方的差距。雖然他知道,何夕發展的工業能夠彌補這樣的差距。但是能彌補多少,卻是黃子澄難以想象與理解的。畢竟他南下的時候,蒸汽機都還沒有出現。
黃子澄很難評估這蒸汽機的影響力。
很多時候,人們都不能正確評估正在發生的事情對後世的影響。
黃子澄也是這樣,他跟著何夕見識過太多的科技進步了。他以為蒸汽機的變化,是之前變化的一種,卻不知道是量變到質變的一步。
這種情況下,讓黃子澄說北京必勝,黃子澄說不出口,說南京必勝,黃子澄更說不出口。
也只有沉默了。
丁顯見黃子澄不說話,說道:“以我之見,北京敗多勝少,其中緣故,我就不多說了。黃兄應該明白,我也不與黃兄爭論細節了。不過這個整體論斷,黃兄不會反對的吧。”
“哼。”黃子澄冷笑一聲,說道:“老師,沒有那麼容易對付。”
丁顯說道:“不錯,老師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但是天下之勢,獨木難支,縱然是諸葛孔明,也飲恨五丈原。我們不能預先有所準備。”
面對丁顯也稱呼何夕為老師,黃子澄內心之中,是很看不上的。甚至有出口否定的想法。只是聽丁顯這樣說,卻是觸動了黃子澄內心深處的一些東西,黃子澄說道:“準備,做什麼準備?”
丁顯說道:“我知道你瞧不起我。無所謂,這些我一直後悔,後悔沒有在老師跟前多學習一段時間,時間長了才知道,什麼仁義道德,都是狗屁。只有老師的學問,才是真正的做事的學問。老師的學問精華,不在於具體研究什麼?而在於研究的思路與辦法。簡直放之四海皆準。”
從丁顯這一番話來看,丁顯也算是得了何夕真傳了。
丁顯說的東西,可以稱之為賽先生,科學之精神,或者說科學方法論。遇見一個問題,先用邏輯分析,數學分解,定量分析。將複雜混亂的事情,弄得井井有條。接下來解決就很簡單。
對人如此,對事也是如此。
雖然冰冷殘酷,不帶一點感情。但這態度,也就是理性的精神。將人的感情作為一種不可控制的變數,完全給摒除了。
丁顯就是這樣做的。
他能步步高昇到現在,自然有他自己的原因,他自己從何夕學說之中總結出來的東西,也是幫了他很多。
黃子澄自然能聽懂,不過,他也聽不懂。他能聽懂丁顯這番話內容,但是聽不懂丁顯為什麼說這些話。問道:“你的意思是?”
丁顯說道:“我的意思是,不管將來發生什麼事情,何學的道統不能斷,不能亡。黃兄,我已經不在門戶之中了。這一件事情我來做,是沒有任何說服能力的。也只有你能來做了。”
“難道黃兄願意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待到死,不將自己的性命當回事,也不將老師的道統當回事了嗎?”
丁顯是很瞭解黃子澄的。這一句話,擊中了黃子澄的要害。
歷史上變了,但是有些東西沒有變。黃子澄所學的東西變了,但是黃子澄本人的性格卻沒有變。他是一個學者,有自己的信仰。歷史上,他是儒學門人,故而,為自己的君主殉難。
而今黃子澄作為何夕重點培養的弟子與助手,更是在何學整個體系之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他對何學的感情,並不比歷史上他對儒學的感情差。
他不在乎自己的性命。所以寧死也不想為敵人所用。
但是他不能不在乎何學的傳承。他是一個明白人。
他知道如果北京戰敗,從今之後,何學會是一個什麼下場?估計就會被打成異端邪說。不可能在臺面上傳遍。黃子澄只要一想到這個局面,他就壓抑的喘不上氣來。
這是他完全不願意接受的局面。
比起死亡要可怕得多的局面。
黃子澄沉默了好一陣子,說道:“你要我做什麼?”
丁顯眉頭一動,心中大喜。他知道他要做的事情,有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