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已經無法回頭了,蛇先生。”
梅拉芙無聲地嘆了口氣,垂眸注視著自己面前那杯散發著蕎麥香味的劣等飲料,喃喃道:“是我葬送了利庫德城,是我親手將這裡交給了拉莫洛克,雖然這件事目前還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但只要我離開這裡,那位總參謀長就會第一時間把這個情報放回格里芬,而在這座黑骰市場中的所有人……都可以作證。”
湯姆下意識地摩挲了一下手中的【蛇毒】,又問道:“但據我所知,格里芬帝國的貴族並不會因為一城得失而讓你這種大貴族承擔任何責任。”
“以前的話……或許是這樣吧。”
梅拉芙無奈地笑了笑,聳肩道:“可現在不同了,蛇先生,拉莫洛克總參的推進速度太快了,就算他在這半個月裡沒有繼續南下,但如果我的判斷沒錯,格里芬方面的損失勢必已經讓各大上層勢力坐不住了,尤其是我……梅拉芙·霍華德所駐守的利庫德城失守,想必會讓那幫目光短淺的鼠輩變成驚弓之鳥。”
湯姆微微頷首,罕見地露出了一抹微笑:“你似乎不怎麼喜歡他們。”
“我曾經嘗試過讓自己喜歡上他們,併為此做出過不知道多少次妥協,但令人遺憾的是,那些人只會一次又一次地讓我失望,或許在他們眼裡,就算梅拉芙·霍華德再怎麼優秀,也比不上法斯特那個蠢貨一根頭髮絲吧。”
梅拉芙冷笑了一聲,銀牙輕咬道:“只因為法斯特未來的孩子才能繼承霍華德家族,延續那幫鼠輩的基業。”
湯姆被對方這股氣勢震得下意識地坐正了身體,數秒鐘後才重新恢復了他平時那漫不經心的模樣,言簡意賅地說道:“哦。”
“總而言之……我已經回不去了。”
梅拉芙也很快恢復了平靜,苦笑道:“北境被拉莫洛克總參血洗了整整兩個郡的範圍,這本來就證明了那些只知道搶攻的貴族軍是一幫廢物,如果在這個時候身為霍華德家族‘名人’的我重新出現,那麼只要拉莫洛克放幾個人出去,稍微推上那麼一把,梅拉芙這個名字就會被釘在恥辱柱上,然後……”
並沒有注意到梅拉芙臉上閃過了一抹糾結的湯姆抬頭看向對方,問道:“然後怎樣?”
“然後那位早就恨不得我們這些貴族全部死絕的血獅大帝切瓦特·羅根,以及她那個每個毛孔都散發著惡毒陰謀的妹妹伊莉莎·羅根就會抓住這個機會,直接拿霍華德家族開刀,讓他們成為北境慘敗的主要責任人。”
梅拉芙舉起手中的麥酒向湯姆致意,隨即便將那杯中之物一飲而盡,咬牙道:“到時候,雖然我多半能得到一個體面的結果,不至於受到太多傷害或非議,但皇室卻可以順理成章地解除歌薇兒·羅根與法斯特那個蠢貨的婚約,還能迫使霍華德家族在整個貴族階層的壓力下第一個派出家底,衝進北境這臺絞肉機中……”
湯姆微微頷首,又問道:“那不是很好麼?你既沒有受到傷害,你所討厭的家族和那個叫法斯特的人又付出了代價。”
“蛇先生……”
梅拉芙悵然地嘆了口氣,對湯姆苦笑著問道:“您知道為什麼所謂的貴族會經久不衰嗎?”
“不知道。”
湯姆搖了搖頭,淡淡地說道:“順便,不需要用敬語,聽著很煩。”
“好的……湯姆。”
梅拉芙露出了一個臉頰略有些泛紅的微笑,隨即便抬手指向自己,解釋道:“因為就算是我這種發自內心看不起本家的人,在思考問題的時候也會下意識地把家族放在第一位,維持地位、鞏固權利、擴大影響、傳承血脈,這是深深刻入絕大多數貴族骨子裡的東西。”
湯姆點了點頭,平靜地問道:“所以你依然是站在霍華德家族那邊的?”
“這是最後一次了,畢竟我不能永遠被‘霍華德’這個冰冷的姓氏所束縛。”
梅拉芙灑然一笑,語氣輕快地說道:“我用‘訣別’為霍華德家族做出最後的貢獻,而‘訣別’也將成為我未來不會再受到家族束縛的理由,正好兩不相欠。”
“那就再好不過了,親愛的女士。”
不知何時出現在梅拉芙身後,一雙鳳眼笑盈盈地眯在一起,嘴角洋溢著和煦微笑的高挑男子隨手將兩枚金幣彈向不遠處的酒館老闆,莞爾道:“這頓我請。”
“拉莫洛克——”
湯姆在所有人反應過來前豁然起身,手中的【蛇毒】穩穩地瞄準對方,沉聲道:“你是什麼時候來的?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