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邳城外,曹軍左營,原劉備營地。
此時營地原主,劉關張三兄弟,已然沒有半點存在的痕跡了。
大漢左將軍劉備的旗幟,被幷州甲士,踩在腳下,張飛最愛的燒酒,更是被掀翻了一地,空氣中,全是刺鼻的酒香。
大營正中,陷陣營最後的千人甲士,陷陣一脈的老營士卒,排成整齊的方陣,將高順和一干校尉裨將,護在方陣中央處。
夏侯惇部曲,連同麴義,橋蕤士卒,已然將此地圍的水洩不通。
陷陣營步陣之前,曹軍幾十匹戰馬,倒在地上,還有幾匹未死,在漸漸發白的天際下,發出悲愴的嘶鳴。
夏侯惇滿臉怒色,目視面前鋼鐵軍陣,方才抵禦張遼騎兵的好心情,在此地,已經蕩然無存。
妙才部曲騎兵,對著高順軍陣,已然衝突數次了,卻是半寸不得進,不但沒有沖垮陷陣軍列,自己的騎兵,倒是被打散了幾隊。
面前幷州老兵,臨戰時候,連高聲嘶吼,都幾乎沒有,卻是夏侯惇見過的,殺氣最為充盈的步軍軍陣。
比起河北精兵,甲冑精良,卻是虛有其名,此地步卒,才是天下頂級。
“將軍,已然和大同麾下的麴義將軍說好了,車弩一會就能佈置完成,只等將軍鼓號,那裡就可會攻!”
“好,大同何人,汝等心中都明瞭,聽說機樞營在淮水邊,殺的袁術軍卒屍首,堵塞河道!”
“今日就要看看,是高順麾下步卒的骨頭硬,還是大同的弩箭硬!”
“爾等整軍,一會見到彼軍散亂,即可突進!”
“諾!”
夏侯惇軍令中,麾下部曲,人人摩拳擦掌。
遠處,車弩機械絞盤,拉開弩弦的咯吱吱聲響,牛筋摩擦鐵木的悉悉索索聲音,聞之充滿了血腥之氣。
陷陣營軍士,看著比人還要長的重箭矢,被裝填到弩槽中,臉上的淡漠,已然開始夾雜悲慼之氣了,偌大的軍陣,卻還是巋然不亂。
此情此景下, 陷陣將軍高順,目視東方漸漸發亮的天際,陷入了追憶中。
一年前,方廣在鉅野澤手下留情,今日,他還是落在了少年部曲手中。
高順已然將此看做宿命,平生第一次,那個寡言的將軍,話多了起來。
“吾十二從軍,並段將軍平羌亂,然後積功為校尉,又和兄弟們一起,於河北,先登張角兄弟教壇,蒙皇甫嵩將軍謬讚!都是兄弟們用死力!”
“從呂奉先後,吾軍斬首,不下十萬,陷陣兄弟,提為將校者,卻不及別軍五成,是吾高順無能,累了兄弟了!”
高順化身為話嘮,一日說的話,可比平時一月。
軍卒們聽著將軍嘶啞的聲音,都有五內俱沸之意。
“將軍何出此言,魏續,宋憲,不過諂媚之人,哪裡能和將軍比?”
“吾等兄弟,同袍一體,將軍麾下, 哪裡是為了升官發財?”
在夏侯惇鐵騎,麴義車弩面前巋然不動的陷陣部曲,此時,卻因為將軍幾句話,微微亂了起來。
不少堅硬的幷州漢子,眸子中,有淚光在閃耀。
“呂布非明主,可惜汝等忠勇了, 若有來世,願天下安樂,但為耕譙,或為學子,再不要入營為軍卒了!”
高順仰天長嘆,這個面冷心熱的漢子,在朝陽的照耀下,兩行清淚,緩緩從臉頰滑下。
“咚咚咚!”
夏侯惇軍中,此時軍鼓已然響起,車弩上,機樞營的甲士,就要用力扳動機關,遠處,卻傳來紛亂的馬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