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錫鈞來之前猜測過魏良卿是那種人,卻沒想到魏良卿是這樣的人。
畢竟現在司禮監魏忠賢魏公公在天啟皇帝面前有多受寵,京師許多人都知道。而魏良卿又是魏忠賢的親侄子,魏家第二代唯一的血脈,作為一個不可能有兒子魏忠賢,魏良卿幾乎和魏忠賢的親兒子沒什麼兩樣。
按理說,背後有這麼一位叔叔,自己現在還有了錦衣衛指揮僉事的職銜,一步登天,身份的變幻,魏良卿驕橫跋扈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可接觸下來,張錫鈞卻沒在魏良卿身上感受到這些,相反魏良卿待張錫鈞和顏悅色,說話間還很客氣。而且魏良卿絲毫不避諱自己以前是泥腿子出身,更對曾經幫過自己的周安民牢記在心,提到周安民的時候都是一口一個周大哥,熱情詢問周安民在山西的情況,得知周安民在山西過的不錯的時候,魏良卿很是欣慰。
“原本想讓周大哥來京師,可週大哥怎麼都不肯,說京師人多事雜倒不如老家更清閒,我當時還笑話周大哥只顧著老婆孩子熱炕頭呢。”魏良卿樂呵呵地說了這麼一句,接著又感慨道:“不過現在想想周大哥這麼做倒也沒錯,就像我一樣,別看著住現在著大屋,穿著綾羅綢緞,吃著山珍海味,身上還有了官職,可說句實在話,這京師住著總不得勁。”
“魏大人為何這麼說?”張錫鈞好奇問。
“這還不簡單,不習慣唄。”魏良卿理所當然道:“在老家的時候,這雞一打鳴我和爹就得下地幹活了,一整天活幹下來,人是累個半死,平日裡肚子也吃不飽,更不用說和現在的山珍海味比了。”
“現在這好日子過著,就和夢裡似的,自從來了京師,以前沒吃過的,沒享受過的全都有了,可這大半年下來,一開始還成,可時間久了,這人卻怎麼都提不起勁來,覺得還不如在家時舒坦……。”
聽著魏良卿的話,張錫鈞暗暗好笑,魏良卿是個實在人,如果是普通勳貴子弟,又或者官宦之家的話,絕對說不出這些話。可魏良卿是泥腿子出身,打小到入京師之前都是在老家種地為生的,哪裡過過這等富貴日子?
這富貴日子剛開始的確舒服,畢竟許多享受是以前從所未有的,可就和魏良卿說的一樣,這種好日子過久了,總覺得不舒服不習慣,因為這樣的日子和他之前的生活相差太遠了。
山豬兒吃不來細糠,爛木頭嚼不出好油。
用這句話來形容魏良卿絲毫不為過,別看他現在有身份有地位,可骨子裡依舊是個泥腿子。
張錫鈞好奇問魏良卿,既然在府中待著不舒服,何必平日不多出去走走?也許外面走走,散散心什麼的,時間久了就習慣了。
這話一出,魏良卿頓時把腦袋搖成了撥浪鼓,他告訴張錫鈞不是自己不想出去走,問題是他出去過,京師幾乎逛了個遍,可就和他說的那樣,一開始還有新鮮感,時間久了依舊無聊。
而且魏良卿的身份比較特殊,作為魏忠賢的侄子,魏良卿是不折不扣的“閹黨”。眼下魏忠賢和朝堂上的東林黨有點不對付,京師上下罵魏忠賢的人可不少,這些讀書人中有不少愣頭青,天不怕地不怕,衝動起來什麼事都會幹。
就像不久前,魏良卿去外面散心正好碰上幾個讀書人在茶樓裡罵魏忠賢,作為侄子魏良卿哪裡能聽得這些,當即就和對方分辨起來。
要論嘴皮子,十個魏良卿也比不上一個讀書人,自然是不可能佔得上風的,惱羞成怒之下魏良卿氣得滿面通紅,脫口就說了自己身份,本以為能憑身上官職嚇住對方,可誰想不說還好,這一說卻壞了事,這幾個讀書人一聽魏良卿居然是魏忠賢的侄兒,其中一個脾氣火爆的傢伙當即撩袖子就給了他一頓王八拳。
魏良卿雖然不會打架,可常年種地身子強壯腿腳也利索,直接就和對方幹了起來,誰想雙拳難敵四手,被圍攻捱了好幾下的魏良卿見情況不對勁撒腿就跑,好不容易才狼狽逃了回來。
有了這麼一出,魏良卿哪裡還敢到處亂跑?
“居然有這樣的事?”張錫鈞詫異道:“魏大人,您就沒報官?”
“嗨,報什麼官呀,不就是打了一架麼?再說我這人皮厚肉粗也沒給打壞,真要說起來我還佔了便宜呢,張先生你當時可沒瞧見,這幾個讀書人根本就不會打架,就仗著人多而已,要不是怕把他們給打壞了,我也不會跑呢。”
魏良卿洋洋得意說著,臉上還帶著自豪,張錫鈞差一點肚子都笑疼了,這魏良卿還真是人才啊!明明是打輸了才跑的,事到了他嘴裡反而成了自己不和對方計較了,這傢伙把臉皮看的比什麼都重要,不過這也好,至少比起一些紈絝子弟而言,魏良卿倒有些可愛。
順著魏良卿的話吹捧了他幾句,魏良卿心中更是高興,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樣彷彿之前那一架自己才是贏家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