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懿微微一愣。
他沒想到顧蘭亭竟然如此機變,甚至還有如此快的手速——以他的判斷,受傷必然只是託詞,這馬車上定然有什麼秘密。然而看著那掌心鮮紅的傷口,若是再糾纏下去,便只會得了個“生性多疑”的帽子。
“信陽君多多保重。”楊懿轉身,登上了自己那輛豪華馬車。
顧蘭亭收了帶血的手掌,再次拱手:“謝殿下關照。”
楊懿坐在車內,並不急著走,一直目送著顧蘭亭的馬車進了顧府。
烏雲漸起,本來晴朗的天氣忽然起了風,豆大的雨點落下來,一點一點,打在人的心頭,教人後背有些發寒。
“下雨啦!”街頭攤販奔忙起來,“快收攤啦!這蜜餞淋透了就要壞了!”
李承歡做賊心虛,扒著窗戶對著外面東張西望。
“這兒是我的靜室,不會有人發現。”顧蘭亭拿手帕一點點擦乾淨手上鮮血,語氣平平:“馬上會有人來給你重新上藥,然後會有人送你從後門離開。”
李承歡撇撇嘴,努力眨巴著眼想要讓自己有點難過情緒,然而醞釀半天,一點眼淚都沒浮上來。
顧蘭亭在她對面椅子上坐下,坐姿端莊,波瀾無驚地看著她。
他從小就在宮廷長大,面對那一堆刻板迂腐的老學究,心性和情緒都磨得非常堅韌。
兩人對峙片刻,李承歡放棄了掙扎,換上一副笑臉,嘻嘻道:“信陽君還欠我一頓飯呢,這麼快就忘啦。”
這變臉的速度,換了別人定要罵她天生的小人,可對面坐著的卻是性格溫潤的顧蘭亭。
顧蘭亭輕輕點了點頭,溫聲道:“好。”
他起身向外走去,李承歡心底狂喜,然而他一隻腳才邁過門檻,又轉過身來,看著她道:“你說你從樹上掉進了陷阱,坑底卻沒有一片落葉。”
聲音溫和,語調平緩,可是卻比楊懿的話更有分量。
顧蘭亭走後,李承歡在屋子裡轉了一圈,思索著如何找一個合理的藉口留在顧府。
沒錯,她想要查出宋羽昔的真相,總不能突然說“有人不知道為什麼要殺我還有你家三夫人”這樣一個一聽就是瞎扯的訊息吧。顧蘭亭這人遠比她想象中要聰明,甚至接近於狡猾——是的,生於望族長於皇宮,七歲就和朝廷那幫精於內鬥的大學士打交道,顧蘭亭這人肯定不好糊弄。
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他雖然看破她的小伎倆,卻並不想追究。
很快就有侍女端著藥箱掀簾進來,給李承歡用熱巾敷了腳踝,又細心地塗上一層藥膏,再用棉布慢慢地纏好,一切收拾完畢,躬身一禮,退了出去。至始至終,都不曾有過任何不該有的眼神或者表情。
李承歡暗歎:果然是禮儀之家,連下人都這麼講究。
突然一個清脆的聲音在門口響起:“仙子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