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孃親,好熱鬧啊。”到了集市上,無玦鬆開父母的手,朝著人流多的地方跑去。他們都不曾攔阻,這裡是東荒,在場的都是原生的東荒居民。
“從不曾聽你提起過東荒的集市,想不到這麼熱鬧。”重華說話的時候,聲音有些低沉,卻又像流水溫柔,似有感慨。
常曦噗嗤一聲笑了,擺擺手,解釋道:“這功勞我可不敢居功。早年我因著一些事情,東荒都是北尋替我打理的。青丘一向民風質樸,猶如塵世,他那個性子可看不慣我這裡,所以就有東市一來了。”
東市裡,熙熙攘攘,許多尋常攤位上的小販,很有可能就是東荒某某上君,又或者是某某上仙。平日裡他們的日子也確實是無聊,便有些打發也是好的,因此常曦回來的時候,也就沒有想過要把東市關了,反倒是十分支援他們的。
“你同北尋很是要好?”重華若有所思,嘴角有笑意,眸中卻靜水深流,,絲毫不曾顯露他意。常曦的幾個好友,他是有印象的,但是他不曾想過的是,他們如此之好,至於最後的時候,他又有些沉悶了,“你同清時,亦是故交?”
常曦蹙眉,她是不太清楚,為什麼重華會將話題提到旁的,以至於她有些反應不過來,沉默了半晌,道:“你是說司命?”她記得,她認識的人裡,是有個叫清時的。
她問的話,還帶著不確定,重華有些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問這個人,完全是給自己找不自在。但是既然是自己提的話頭,他也只有接著說了,“嗯,我記得你同他也是有一段淵源的。”
常曦心情卻忽然放好,彷佛是聽到什麼笑話了,哈哈大笑,“你可別逗我了,我和司命有什麼淵源?要真有淵源,那也是孽緣,孽緣。紅雨同我說過的,我下凡世的那些年,過得悽風殘雨,那都是他給我穿的小鞋子。”說起來,常曦就來氣,她同司命的一些恩怨,如今算來都十幾萬年了,那小雞肚腸,到現在還記在心裡。“若說我平生最厭惡的人,除了他,那就是人世間那些個負心漢了,索性都不記得了,瑤池的水真是個好東西,我得感謝父神。”
最厭惡的人。重華暗暗苦笑。
“不過撇開司命不說,你其他說的沒有錯,除了阿姒便只有北尋了,知音難覓,如今也只剩下他了。”高山遇流水,常曦很珍惜這世間最後的好友。
“幽冥司……”重華從她話裡似乎抓到了什麼重點,但是常曦卻有些疑惑的望著他,他終究沒有開口,壓下了心中的惆悵,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她又發生了什麼,連花泣雪都不記得了。“沒什麼。”
“孃親,父君,來這邊。”兩人正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著,那裡的無玦已經大聲的呼叫他們了。這一叫,原先還沉浸在買賣交易的仙君們紛紛順著無玦的視線而來。
眼前的小娃娃,是他們的少君,他們在好幾年前就知道了。只是那時候的元君剛回歸神職,平日裡嗜睡,少君也是長眠在神殿,從來不曾見過少君的生父。只是東荒從不在意,他們的少君,只要是元君的孩子,其他的都不重要。
前幾天有個仙君帶著少君逛過東市,那時候江晚上君怎麼說來著,說是東荒的貴客。怎麼幾天的光景,他們的少君,就父君都喊上了?
常曦面上一紅,只是朝著他們點點頭,示意不必多禮。她未成年之前,在玉京山上躥下跳的,直到近幾萬年才真正接受東荒。但是東荒的仙君們雖然都沒怎麼見過,卻對這個元君也是死心塌地,便是那時候常曦還不成體統,他們都尊敬有加,何況如今的常曦位列神君,同紫微垣的平生大帝平起平坐,滿身通透,神君威儀,更加不敢慢待。只是常曦不喜歡這些規矩,故此他們見到常曦通常也只是半跪之禮,但是任然顯冗雜,所以乾脆她都窩在小瀛洲不出來。
東市的仙君們,內心都是萬千小鹿在撞,可面上也是穩如泰山,什麼都沒有,只有那小眼神在互相傳遞著訊息。這幾萬年來,便是尋常的世間都已經滄海桑田,幾多變化,連天外天都平生大帝都已經有傳聞出來,而他們的元君還是萬年如一日的守著小瀛洲,半朵桃花都沒有影兒,若不是少君的存在,他們都要懷疑元君的性取向了。
無玦興匆匆的朝著常曦衝過來,她沒有防備,後退幾步,險些有些站不穩,重華沒有多想,手臂一圈,將常曦攬入胸膛,喝道:“無玦,還不向你孃親道歉。”
“孃親,我錯了。”無玦雙手交握,有些心有餘悸。自從他同重華相認,重華從沒有對他說過一句重話,但是方才他呵斥他的時候,讓他頓時就害怕了。
“他還小。”常曦不著痕跡了退開,摸了摸無玦的腦袋,柔聲安慰,“沒關係,下次注意點,下次莫要如此心急,孃親一直在。”
一大一小輕聲溝通,重華的眼眸裡帶著繾綣深情,卻又似有悲慼。
夭夭,我會守著你想要的這個世間,只願你如往昔般,笑靨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