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揚言,此生不成神,而此刻他卻改變主意了。
九黎,一定要成神,只有飛昇上神,他才有資格能站在她身後,遠遠的再看她一眼。候她成神,望她成君,朝朝暮暮,只盼能守候一側。
“……”
他疼的溼了身上的衣衫,卻不曾開口說過一句疼,常曦幫不了他,只能眼見他受苦,她不是第一次知道自己修行不好,卻第一次懊惱自己什麼都幫不了。
地上的九黎,已經隱隱開始變得透明。常曦心下慌亂,手下的動作更快了,她將九黎的頭擺正,俯首貼上去。絳唇銜素口,九黎雙眸震驚,只聞到鼻息間幽幽淡香。
常曦面上緋紅,卻還是將濃濃的仙氣輸送過去。
紫微垣那邊,慎言正在星辰閣細細勘察,卻見天空漫天星光,有許多都搖搖欲墜,更多的是瞬間移位。星宿宮位,自有其定數,斷然不能隨意更改,遑論是大多數的改動。
慎言心中已然大驚,見星辰閣中身影一閃,不過片刻間他已經推開暘谷宮的大門。大殿中的平生帝君,早一改往日裡的紅衣灼目,一身古樸厚重的玄衣,雲紋廣袖,坐在那裡,彷彿睡著了一般。
慎言疾步上前,恭敬行禮,聲音都有些顫抖:“慎言見過君上,星辰閣大異。”
大殿中連針落下來的聲音都能聽到,何況是君上壓抑的喘息聲,慎言不敢抬頭,面上卻更加慘白。過了很久,他才聽到上方傳來淡淡的聲音,清冷而冷漠:“本君,知道了。”
慎言鬆了一口氣,他匆匆來殿中也是怕君上有何差池,星辰閣星辰佈列都系君上一身安危,他方才是真的將心都提到嗓子眼裡了。
慎言退出暘谷宮大殿的時候,自然沒有看見,原本靠在座椅上的神君,起來的時候是捂著胸口,扶著東西才使自己站起來。他瞳色深沉,長袖一甩,有東西從他袖中而出,衝破紫微垣結界,不知道往裡而去。
重華的神情十分複雜,良久才緩和胸口中的疼痛之感,負手緩緩走出了暘谷宮的大殿。雲紋步履,走過寬敞大道,繞過小徑,他在一顆大樹下停下。
那樹十分大,十人合抱都不止,這是紫微垣唯一一棵,月桂。虞淵的月桂樹,已經在這裡千千萬萬年了,重華見過它花開月升的時候,也見過如此刻一般蕭條。
“我以為,你是看得清的。”
重華回過頭,那頭站著的是他的兄長。他已經有十幾萬年,不曾來過紫微垣了,重華沒有動,只開口道:“青玄兄長,今日有空來我紫微垣。”
“我在玉京山知道星光大變,料想你必定有事。”他走上前靠近重華,拍了拍重華的肩膀,嘆了口氣:“平生,父神將紫微垣託付於你,你不可辜負。”
重華望著月桂樹笑道:“青玄兄長何時也成了這般躑躅前後了,從前平生是什麼樣子,日後也是什麼樣子,這點從父神羽化後,從沒有什麼能改變的。”
他記得常曦以往十分愛看人間的摺子戲,他偶爾也撇到幾句,記得上面說的一句話,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說的大抵也是人間的書生同小姐的故事,他那時候還覺得常曦不務正業,如今想想,那第一句話說的,可不就應了此刻此景。
平生不會相思,他是平生。
“我知道常曦去了九嶷,九嶷的九黎同她命裡有緣,如此也好,日後你也不必再同常曦相見了。”青玄從玉宸處得知,常曦此刻身在九嶷,他算過九黎同常曦的事情,命裡有緣,糾葛交結。
虞淵原本就寂靜,青玄話音剛落,重華呵了一聲,笑了起來。自詡一向瞭解自己幼弟的青玄神君,都覺得這個笑容太過蒼涼了,讓他日後都難以忘懷。
“他們……”他停頓了一下,道:“無緣。”
他的話過於肯定,讓青玄十分錯愕,他也知道此時不宜再多說什麼,平生需要自己想開。不過,當年湮落的事情,平生可以放得開,如今他相信,亦然。
平生,是紫微垣的帝君,更是他們的神君。一身系天下,他便是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