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對持,常曦不語,心底澀然,這種類似的話,已經不是一個人同她說過了。她長這麼大,師父師兄們告訴她,一切都有他們,她只需要隨心,可現在卻有那麼多人告訴她,常曦你要靠自己,有些事情別人幫不了她。
“你不要以為小花同一樣,她活了這麼多年,如何不濟也是幽冥司主君,飛昇的上神,出了幽冥司人人還要敬她一句上神。你呢,除了東荒元君,你還有什麼拿得出來。”
常曦身子一僵,她同玄女萬載友誼,交情至深,何曾聽她說過這種重話。
“既然平生帝君將你放在九嶷,你便忘記自己是常曦,好好學,有朝一日,你不僅能在我們面前直起腰桿子,也不負帝君對你的一片苦心。”聲音清冽,倒是一片苦心。
常曦默然,舒了一口氣,原先她是打定主意不去九嶷了,可聽阿姒這麼一說,心裡卻越發清楚,阿姒說的沒有錯,除了東荒的一聲元君,常曦還能留給世人什麼,什麼都沒有,她有什麼理由荒廢大好資源,而遊戲世間。
“我知道了,阿姒。你素來持重有道,是我看太輕了。”常曦緩緩開口,眉眼間還有些許神傷,“只是,我還是不明白,什麼地方不好送,帝君偏偏將我送到九嶷去。”
“你如此說來,也是有些可疑。我聽過這個九黎上君,向來油鹽不進,來歷也有些撲朔迷離,但是本事確實是實在的。”九黎上君的名氣太大了,九嶷也十分神秘,她早年也有些好奇,想去九嶷找九黎比上一比,只可惜連面都不曾見到,現在想想也是年少氣盛,那時候她如何打得過已經是上君的九黎,“待我飛昇上君,定要找九黎君上一決高下。”
“得了吧,你打不過的。”逮到損人的機會,常曦幾乎連猶豫都沒有就懟上去,“我同他交手過,你即便飛昇上君也不是他的敵手。不過話說來,我在九嶷大抵會收了一個小徒弟了。”
“若說是你飛昇上君,那必然是打不過九黎上君的,我可是神山的關門弟子。”任姒面上的驕傲,說話的時候都顯得神采飛揚。她話鋒頓了頓,也是注意到常曦後頭的話,來了興趣,十分好奇啊,他們幾個都是孤身一身,門下都是沒有徒弟的,常曦不過百年不見,這動作有些快啊,“真的,是個什麼性子,別和你一樣啊。”
常曦白了她一眼,連話都不想說了,什麼叫別和她一樣?“是個傻丫頭,脾氣急躁了些,但是本性卻也不壞,我打算磨一磨。”
說起潮音,她覺得那個丫頭的性子確實跟她十分投合。
“都說名師出高徒,我真是替你那個小徒弟操心。”任姒還想說什麼,忽聽上空傳來聲音,常曦聽不出什麼她卻是十分耳熟的,瞥了一眼石桌上還沒飲盡的茶水,眉眼舒展,終於可以不用喝這些苦澀的茶了,“常曦,我得先走了。”
“……”常曦不明就裡。
“這聲音傳到我府上,是軍中集合的意思,師父在召集我回去。”任姒說完就跑進房間裡去,出來的時候雖然依然是一身玄衣,但是明顯利落了許多,有些像改裝的戰袍。
“你,小心些。”常曦不知道四海八荒還有什麼地方有這麼多戰要打,但是任姒自從離開神山上戰場,已經許多年都鎮守在邊境了。
任姒行軍中大禮,十分鄭重,“今日一別,不知何時再見,我無過多擔心,只盼你長進些,保重。”
常曦還禮,“阿姒,不要再讓自己受傷了。”她記得那時候九重天看見阿姒的時候,雖然她著的玄衣,可遠遠還是問到血腥味了。
“你也是。”任姒騎著天馬,回頭又看了一眼常曦。
常曦,我其實也不求你多出息,只是想要你多一份自保的能力,不要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被人欺負了去。
任姒走後,府上就真的空無一人了,唯有庭前石榴樹,依舊年年歲歲的開著,從不知憂愁。常曦回顧一眼,嘆了一口氣,將桌上的茶水端起,淺斟一口,入口苦澀,十分難喝。
常曦將一杯茶飲盡,起身離開。走的時候,還能隱隱聽到隔牆傳來的聲音。
“這釵和盒,是禍根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