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合歡
常曦離開嫏嬛閣的時候,當康還躲在她袖子裡哭個不停,她覺得自己以後是不會再來了,世間大道都一樣,既然永遠都不能知道真相,這些書籍對於她來說也是無意義的。
她嘆了一口氣,低頭瞅了瞅袖子裡的當康,清清嗓子開口,“行了,別哭了。”奈何當康根本停不下來,常曦伸進袖子裡,一腦袋拍下去,表示自己要揍它了。
“你有沒有同情心。”當康哼唧了幾聲,聲音從常曦的袖子裡傳出來。
“我要是沒有同情心,那你如今還是呆在坐忘山。”談起坐忘山,常曦覺得那是一個不愉快的經歷,一個風聲都被控制的方外之地,卻偏偏在她進了那裡以後,先是有了當康,後來連混沌獸都來了,嘖嘖嘖,不得不說,這運氣別人都是比不上的。
“恃寵而驕。”當康弱弱的補上一句,它認識平生帝君比常曦早了很多年,平生帝君昔年是什麼人,它跟在湮落身邊可以說是再清楚不過了,而它之所以能從坐忘山那裡出來,絕不是因為常曦的術法學的有多麼精進,而是這種行為在平生帝君眼裡,本來就已經是被預設的。
常曦一聽,眉眼笑得彎彎,自然是想起來重華,拍了拍當康的腦袋,“老實點,我要去找重華了。”
當康嘟囔著,心中卻是十分複雜,平生帝君待常曦太好了,好到讓它都懷疑,那並非是它曾經認識的平生帝君。阿蘿曾經說過,平生是天地間持身最正的神,也是世間最寂寞的神。
天雞曉徹扶桑湧,扶桑樹花開如芍藥,朝開暮落,落則復開,自花開之日起便不曾斷絕。暘谷宮是重華的寢殿,常曦往日裡也來過這裡,只是從不曾見過日升起的樣子,自然也不曾見過重華主持日升月沉。
扶桑樹頭,一輪日頭緩緩升起,天雞報曉,世間萬物開始甦醒。
她見過七葉樹下酣眠的青年,見過神山執子的神君,也見過荒山面無表情的平生帝君,卻從未見過身著玄衣長袍,喚醒日頭的重華,陽光普照,逆光中的平生帝君,讓常曦生了可遇不可求的念頭。
這才是四海八荒曾經的主人,即便如今避世多年,可誰又曾小瞧了他。她怎麼會覺得,往日裡與她嬉笑怒罵的紅衣青年,與她是一路的,大抵都是她的錯覺。
常曦心下百轉千回,又怒其不爭,自打來了紫微垣,不過短短百年間,她已經屢次生出自卑感,果然是紫微垣呆久了。
她準備離開暘谷,回自己的小地方待著去,那邊的重華已經朝著她走來,“怎麼來了又要走?我聽慎言說,你去了嫏嬛?”
常曦點點頭,又搖搖頭,神情十分惆悵,低頭瞧著腳尖,卻是不說話了。
重華是瞭解小姑娘的心思的,摸了摸她的腦袋,心中一軟,“往日你只盼你穩重些,如今你這模樣,看著還是不如昔日順眼。”言下之意就是,不打算拘著常曦了。
常曦一聽,眉眼瞬間自帶光芒,猛然抬頭望著重華,“真的!”她才說完,看了一身玄色森森的重華,道:“你說的沒錯,昔日是我太胡鬧了,以後我會跟著帝君好好學習的,回了玉京山好不負了你的教導之恩。”
重華一愣,沒想到常曦會這麼說,目色沉寂下去,“夭夭,你這樣就好。”他眼中的夭夭,如今這樣便很好,他不想有一日她變得不再需要他,那樣的代價太大了。
只是重華,你活了這麼多年,如何堪不透,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金烏西出,你都忙了?”常曦不迎合重華的話,生硬的將話題轉移。
“忙完了。”日頭正緩緩移動,將光明散佈每一處角落,“往日裡這些瑣事都是慎言在做,只是萬年一次祭日倒讓你遇上了。”
“萬年?每日金烏升起,不是該日日嗎?”常曦一下子來了興趣,一副你別誆我,我也是讀過書,拜過師父的,你騙不到我的樣子。
重華刮過常曦的鼻尖,失笑道:“你呀你,若我日日勞心勞力,這三界五行,四海八荒豈不是要亂了章法。萬年祭日一次,只是讓金烏知道,紫微垣還是我主持天地日升,讓它安分守己罷了。”
昔日父神創世,將日升月沉交於他,金烏只認他為主,這也是為什麼他避世以後,雖不再主持九重天事務,卻還仍然執掌經緯、日升月沉的原因,率領諸天神佛本就是他宿命裡的職責,不是說避世就能不要的。
有時候他還是羨慕常曦的,雖然一生坎坷,到底把他們不敢想、不能活的都活出來了,上古先天神,從來都不曾真正快活過。
常曦似有所悟,問道:“萬年一次日升,是不是月升也是萬年。”
重華點點頭,手指向扶桑樹,“暘谷宮扶桑樹頭起日升,日落在虞淵,那裡也有一株隨天地而生的月桂,下次到海上生明月的時候,領你一道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