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湛愣了一下,忽的坐直身子,復問道:“你說什麼?”
“父皇他老人家,已經龍御歸天了。”元熙一字一句的說道。
“這,”容湛的目光倏忽變得無神,他的手有些顫抖,在元熙髮間撫了一把,他以為自己在做夢:“你再說一次?”
“父皇,父皇晏駕了!”說到第三遍,元熙也忍不住落下淚來。容湛的身子一直在顫抖,臉色也漸漸蒼白起來。元熙緊緊抓住他的手,卻覺得他的手忽然柔弱無骨。
“阿湛,我知道你很痛苦,你要是實在難受,你哭一聲,喊一聲,千萬別憋在心裡。”元熙搖晃著他的手臂,哭道:“阿湛你別這樣,我求求你了,我看你這樣我心疼啊。”
容湛麻木的站起身,低頭看著元熙,頹然跪在地上。元熙衝上前將他抱住:“阿湛,阿湛我求你說句話,阿湛……”
容湛的身子顫了一下,他忽然劇烈的咳嗽起來,元熙想去扶他,卻被他一手推開了。他只覺得喉嚨口一陣腥甜,他忙捂住嘴巴,但一股鮮血從喉口噴了出來,吐在地上。血液一股一股的湧上來,他想忍,卻怎麼也忍不住。元熙嚇了一跳,容湛的掌心,唇上全是鮮血,她忙上前替他擦拭,卻被容湛一把抱住。
“父皇是怎麼死的?”容湛的眼角漸漸有淚水劃過。
“聽六爺說,是蕭容深害死了皇上,他還囚禁了母后和宬香,六爺費勁心力想救母后出來,卻還是沒能……現在母后還在蕭容深的手裡。蕭容深和高秉延假傳遺詔,登基繼位,還下令封閉京城四門,他不光囚禁了各宮嬪妃,還囚禁了京城所有的皇親國戚。”
元熙緊緊抱著他,他的身子越發顫抖,他抱著元熙的手臂愈漸勒緊,恨不能將元熙揉進自己懷裡。許久,他終於發出了一聲長長的,似野獸哀鳴般的,歇斯底里的吼聲。
夕陽欲頹,金燦燦的霞光透過白色的大帳。元熙輕輕梳理著容湛的髮絲,他好像一個沉默的孩子,滿臉是淚痕,又倔強的讓人心疼。
他默默望著京城的方向,目光卻有些呆滯,耳畔兜兜轉轉,都是父皇曾經對他說過的那些話。他想起兒時受到太后責罰,差點在雪地裡凍死,是父皇匆匆趕來,不由分說把他抱走。太后一貫喜歡在皇帝面前吹耳朵風,說他根本不是皇帝的種,可父皇,卻從來沒有聽信過這些謠言。甚至有幾次,太后故意當著後宮嬪妃的面,說及此事。父皇竟為了維護兒子的名聲,當眾喝止太后。
“父皇,孩兒無能,孩兒對不住父皇……孩兒叫父皇失望了。”他沐浴在夕陽的餘暉裡,喃喃自語。
“湛……你不要這樣,父皇在天之靈,一定不希望看到你這副落寞的樣子。你是父皇最心愛的兒子,他老人家要把大楚的江山都放在你肩上。現在父皇不在了,你一定要替他,把大楚的重擔挑起來。”元熙捧住他的臉頰,道:“你現在這樣,才會叫父皇失望。”
容湛回了回神,輕輕握住元熙的手,凝了她一陣:“熙兒,還好有你陪在我身邊。”
元熙輕輕拿過他的手,按在自己小腹上:“還有咱們的孩子。”
容湛將她攬在懷中,微微抽泣:“蕭容深心狠手黑,他肯定不會輕易放過母后的,我這就派人,去把母后救出來。”
“慢著,”元熙凝重的望著他:“現在京城四門都封死了,誰也進不去。若是你貿然派人去搶奪母后,我怕反而會激怒了蕭容深,他要是做出什麼不利於母后的事情,反而不好。京城裡還有褚姓皇族,還有新派的臣子,他們不會放任蕭容深傷害母后的。”
容湛緩緩低下頭去,好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元熙輕柔的抹去容湛面頰上的冷汗,溫然問道:“阿湛,我問你。你的太子之位是怎麼來的?”
“是父皇,父皇恩典,才讓我坐上太子之位。”他答道。
元熙搖搖頭:“錯了,父皇的確喜歡你,但你的太子之位是你靠軍功掙來的。”
容湛滯了一下,抹了抹臉頰上的淚痕,鄭重點點頭:“是,是靠軍功換來的。”
元熙凝住他的眸子,一字一句的問道:“既然殿下的太子之位都是打出來的,那又何懼再打出一座皇位呢?”
“元熙……”他有些失神,扶住元熙的肩膀,失聲叫道。
“我衛元熙的丈夫,是頂天立地的真英雄,他絕不會放任大楚的江山在一個卑鄙小人的手中,他也絕不會被一時的痛苦羈絆。眼前的悽風苦雨,都算不了什麼,我相信我的丈夫一定能撐過去,因為他肩負著責任,他要保護母親,保護妹妹,保護妻兒,保護天下的臣民。他要把父皇未能完成的新政繼續推行下去,因此,他絕不會被打倒。”
“元熙,”他輕聲叫住她,緩緩抬起手,豎起三根手指,決然道:“我記得曾經答應過你,要讓你成為大楚的太子妃,這一點雖然歷經坎坷,但終究是做到了。現在,我還要答應你,讓你坐上大楚皇后的寶座。朕要把父皇的江山奪回來,朕不僅要打出一個皇位,還要打出一片大好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