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財以為自己把話說的粗俗些,便能更加符合自己的身份,顯得情真意切。萬沒想到,這“親嘴”二字一處,反倒招致了王太醫的一陣嫌惡。
“混賬東西,怎麼敢在宗主面前如此放肆?”王念恩一拱手,道:“宗主,這等不知尊卑的畜生,實在不該留在府裡,依微臣之見,不如打上幾十板子,叫他懂些規矩,再帶來問話。”
花月一驚,守財是鍾媽媽手下的人,若是連他都逃過不一頓毒打,那麼自己又算得了什麼?少不得要被帶到一處無人之境,一杯毒酒,或是三尺白綾,殺掉了事。悔之悔之,令兒到底是宗主身邊的人,連王念恩都故意在偏向令兒說話,自己又長了幾個腦袋,敢去動她?這不是拿著雞蛋往石頭上碰嗎?
守財雖然察覺王太醫在偏心眼,但畢竟跟鍾媽媽手下多年,也見的一些大場面,尚且應付得了。便忙磕了幾個頭道:“小人沒上過什麼學堂,一時心裡惶恐,就出了粗語,求宗主恕罪。宗主若是責罰小人,小人情願領受,但小人有句話,冒死也要說。”
他拱起手,做一副正氣凜然的模樣,道:“宗主位列一方諸侯,但卻沒有擅自誅殺朝廷大員的權利,周玉的死是個燙手山芋,還望宗主以此事為重。”
塗博安把兩道粗眉擰了擰,心裡開始彆扭。這個下人生的好一張利嘴,照這麼說,他反倒是那個識時務的俊傑,我們這一文一武兩個朝廷命官,反倒成了不知輕重緩急的人嗎?
“宗主……”塗博安一拱手,便要插話,被元熙伸手攔住。
元熙低頭望著跪在面前的守財,問道:“照你的意思,這事兒應該怎麼辦?”
守財看了令兒一眼,思量片刻,道:“小人知道令姑娘是宗主的貼身侍女,也知道令姑娘在宗主心中的位置。縱然宗主捨不得,但眼下已經到了危急關頭,宗主應當舍小全大。至少要給朝廷一個交代,不然朝廷怪罪下來,宗主又該如何自處呢?”
花月怔怔的望著守財,默默地聽他說,只待他說完,便胡亂的磕一通頭表示贊同。
元熙長長舒了口氣,凝了令兒一陣。
令兒反望著元熙,心裡一陣心痛,自己從小就跟著小姐,熟知她的心思。她只要一個眼神,自己便知道她在想些什麼。這些年來小姐一直要風得風,心想事成,幾乎沒遇到過什麼讓她惆悵的事情,因此令兒也就許久沒有見到過這樣的神情浮在元熙臉上。
看來,小姐這次是真遇到難題了。令兒咬咬嘴唇,雖然周玉不是她殺的,但茲事體大,若是小姐需要一個人出來頂罪,令兒願意做這個頂罪的人。
令兒丹唇微啟便要服罪,元熙卻緩緩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說話。令兒一時住了口,怔怔的望著元熙。
元熙靜下來尋思片刻,忽的一陣心悸。這才察覺自己已經落入蕭容深精心佈置的一個圈套當中。周玉知道他的前任因何而死,自然不敢重蹈覆轍。他明明知道自己最擅查賬,怎麼敢頂風作案?得到的銀子並不算多,完全不值得他如此大費周折。而且他用的手段也並不算太高明,但凡是個懂行的人便能一眼察覺。
答案只有一個——他是受人指使的。
是蕭容深授意他如何貪汙勞工的工錢,並授意他如何做賬引起自己的懷疑。蕭容深知道自己嫉惡如仇,看到賬目有假,定然會追查下去。蕭容深也瞭解周玉,知道周玉並沒有太大的能耐,卻心狠手辣,被自己逼迫得緊的時候,定然要狗急跳牆,炸燬礦山。還有一種可能,炸燬礦山本來就是蕭容深的命令。
沒有了礦山,歸雲州的軍餉就無從籌辦,沒有軍餉,軍心就會動搖。這才是蕭容深的終極目標,他想讓容湛在歸雲州兵敗,甚至是死在軍中!
至於東林州這邊,或許蕭容深已經吩咐眼線去殺周玉,然後嫁禍給自己,或許守財本身就是蕭容深的眼線,這個尚且存疑。無論如何,周玉已經死了,蕭容深計劃的最後一環已經啟動,這是毋庸置疑的。
元熙不禁打了個寒顫,這一箭雙鵰之計,未免太毒辣了吧?
“把令兒帶下去,先關押在後院的空房裡,不許她自盡,也不許她逃掉。”
守財得了令,心下按捺不住的一股雀躍,知道自己的計謀這麼容易就得了逞,換做誰都會心花怒放的。守財站起身,把令兒手臂往身後一板,像抓雞一樣把她帶了出去。
令兒自然是不會自盡的,更不會為了這件事逃走,她知道元熙不會殺她,更不會相信自己殺了人。令兒含恨望了守財一眼,守財贏了一局,傲然望著她,滿眼都是不屑。令兒又轉頭望向花月,花月虧著心,慌忙躲閃開來。
令兒冷笑道:“你們兩個狗男女,這樣做就真的不虧心嗎?”
守財咬緊牙關,喝道:“殺人償命,縱然你是宗主的人也沒奈何。多說無益,還是趁早認罪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