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下馬車,蘭玉幾乎崩潰。看見街道上肆意滾著鐵圈兒,砸羊拐玩兒的垂髫小兒,心裡有些傷感。自己雖然貴為千金大小姐,父親也算是位極人臣,這樣顯赫的身世地位,自己卻連半點自由都沒有。
蘭玉低頭看看手裡那兩本棋譜,心裡一委屈,眼淚便不爭氣的落下來。吧嗒,吧嗒,滴在棋譜上。
蘭太太嘆了口氣,扶過蘭玉,勸慰道:“女兒啊,娘知道你喜歡那個姓衛的小子,可你要知道,你姓蘭,蘭家跟衛家是註定的敵人,你現在就算嫁給他,將來也會痛苦的。”
蘭玉完全聽不進去,什麼敵人?什麼痛苦?嫁給自己所愛的人,會有什麼痛苦?
蘭玉扭過臉,望著蘭太太:“娘,您現在說他們衛家是敵人了,當初不是您先收了衛元熙做乾女兒的嗎?不是您成天算計人家熹茵堂裡的古董寶貝嗎?現在您知道她們是敵人了?您不覺得太晚了嗎?”
蘭太太被她一說,登時臊紅了臉,忽的鬆開手:“你這孩子,什麼家我算計人家的寶貝?在你心裡,你娘就是這樣不堪之人嗎?”
蘭成傑聽得心煩,連連擺手:“罷了罷了,有話進屋去說,站在院子裡像什麼話,是怕外人聽得不清楚嗎?”
誰又有耐心捱到屋裡才吵架?還沒進花廳,蘭玉就憋不住了,嘟囔道:“明明就是。”
蘭太太沒聽清,復問道:“你說什麼?”
蘭玉鼓起勇氣,又大聲說了一遍:“我說您明明就是!”
蘭太太臊得臉上發燙,卻始終不相信,自己乖巧的女兒能說出這樣不尊重母親的話,她瞪著蘭玉許久:“你說我是那種貪心圖財的不堪之人?”
蘭成傑關上花廳的門,當了個和事老:“你少說兩句,孩子不是故意的。”
“你也不是好人!”蘭玉說罷,委屈的哭了起來,一把抓過花廳裡的擺件:“看看,這是衛元熙送的,價值連城,看看,那個是你管人家要的!還有你頭上戴的珍珠冠,也是人家送的東珠雕的!”蘭玉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忿忿的喘著:“你們不光圖財,而且害命,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去熹茵堂抓的那個李霖,什麼逃犯,分明是被你們害死的李戾的遺孤!”
啪!
蘭玉臉上著了重重一記耳光,蘭玉歪著臉,愣住那裡。
蘭成傑指著她,手指都在發顫,罵道:“瘋了,簡直是瘋了。我蘭成傑上輩子做了什麼孽,今生要養出你這個沒出息的女兒,不就是衛家的那個小畜生嗎?就把你迷得三魂失了七魄?連你爹孃都敢罵,你還是人嗎你!”
蘭太太心疼歸心疼,這會兒卻跟蘭成傑站在統一戰線。這個孩子是在嬌慣的不成樣子,連爹孃的話都不聽,將來還得了?要是再這麼慣下去,說不定就像衛元熙似的,拋頭露面淨做些出格的事兒。
蘭成傑想起李戾,心裡半是怒火,半是慌亂。這件事已經很久沒人提起過了,但不知怎的,他每每想起這件事,都覺得心慌意亂。那個叫李霖的小畜生還沒逮住,蘭成傑心裡總覺得懸著一根兒線,不知何時就會突然繃斷。
“畜生,我錦衣玉食養出一個畜生。我置辦這些家業都是為了誰啊?!還不是為了你們這群白眼狼!一個個吃我用我的,還要罵我,我是你老子,不是你的出氣筒!”蘭成傑暴怒以極,臉上暴起條條青筋。
蘭玉回不上話,只是哭,哭的蘭成傑心煩。
“哭哭哭,你只會哭!”蘭成傑一把扯過蘭玉抱在懷裡的棋譜,抖了抖:“都是這棋譜害的,老子今兒就把它撕了了事!”
雖然這套棋譜極具收藏價值,但蘭成傑已經惱怒到理智全無。他使勁兒扭了幾下,可這書太厚實,他雙手撕不開,只在書上留下幾道扭曲的摺痕,人生最尷尬的事情莫過於此。蘭成傑憋紅了臉,既然整個兒撕不開,那就一張張扯!
蘭成傑手起紙飛,飄飄灑灑似鵝毛大雪。
蘭成傑撕的痛快,但對蘭玉來說,卻是一種折磨。那不是一套普通的棋譜,那是她對成庸唯一的念想。
蘭玉想起自己兒時,父親對自己說過的一句話:“殺一個人並沒什麼快感,毀了他的希望才最痛快!”
所以,你是要毀了我的希望嗎?蘭玉看著蘭成傑,眼淚奪眶而出。
“還我棋譜!”蘭玉奮不顧身的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