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見趙尚書不說話,便自問自答了:“朕冊封的大楚太子,便是端親王容湛。”
端親王?趙尚書一時不知該喜還是該愁,自家女兒嫁了個太子,這是多少貴族小姐巴望不來的,可朝廷未來的太子妃早就有了定論,如果端親王是太子,那太子正妃之位,鐵定輪不到自己女兒頭上。再說趙可貞剛剛把端親王傷的不清,要是皇帝趁這個機會把她給廢了……趙尚書打了個寒顫,那趙家可就滿盤皆輸了。
“朕從前對你那女兒期望頗高,現在看來,她似乎不是做正妃的材料,太子乃國之重器,太子的枕邊人,那是斷乎馬虎不得的。”
趙尚書低著頭,嚥了口唾沫:“臣代可貞向陛下請罪,可貞叫陛下失望了。”
“太子正妃,朕只能另擇她人,至於側妃,你女兒做個從一品的側妃也未為不可。”皇帝雙手交叉,撐在龍案上,默然望著趙尚書:“你說呢?”
趙尚書皺皺眉,這是皇帝的套路嗎?太子正妃的人選,不是早就板上釘釘了嗎?怎麼這會兒逼著自己女兒退居側妃,還要把罪名怪到自己女兒頭上。趙尚書心裡老大個不情願,沒廢黜這場婚姻,他便還是跟蕭容湛綁在一起。
真是一招好棋。趙尚書咬咬嘴唇,好啊,這下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端王妃變成了太子側妃,都是因為端王妃的行刺事件,而不是皇帝的強人所難。
“老臣……沒有異議,皇帝恩典,老臣感激萬分。願肝腦塗地,以報天恩。”
趙尚書垂頭喪氣的從宮裡出來,天色已經擦黑。夜市上已經燈火通明,叫賣的小販推的食攤已經點上火,鍋裡咕嘟咕嘟的煮著水。
“下餛飩咯!”
“熱湯麵!”
趙尚書叫停了馬車,在一個小竹棚旁邊坐了下來。叫了十個野菜餛飩,還有一碟涼白糕。晚風微涼,但是很愜意,被碗裡的熱氣一蒸,渾身酣暢。
他三下五除二的把餛飩吃了個乾淨,連湯都喝了。慢騰騰的吃白糕看夜景,白糕挺香,但噎人,小販便又給他盛了一碗餛飩湯,就著吃。湯是少許雞絲搭配小魚煮出來的,不腥,很鮮。
這些年都是怎麼過的呢?趙尚書喝了一口湯,他好像有二十幾年沒在小攤上吃過飯了。當年他還是個落魄書生,在街邊賣字畫,晚飯有一碗餛飩吃便覺得那是世上最幸福的事。再後來,他遇上了一個貴人——高秉延。
高相國的大恩真是終身報答不盡,不過這些年,他好像慢慢走到高相國的對立面去了。
說起來皇帝對他也不錯,十幾年便讓他坐到尚書這個職位上,一坐又是十年。後來女兒還嫁了端親王,端親王,那是皇帝最寵愛的兒子。可現在,他好像又跟皇帝漸行漸遠了。
高相國那兒是回不去了,皇帝這邊又覺得窩囊,憑什麼好端端一個親王妃,說降為側妃就降職呢?
攤子上很嘈雜,有市井小民怒目責打孩子:“不聽話!給你什麼好東西也拿不住!好端端的一個糕,說掉就掉了!你以為你是誰?糟蹋糧食!”
趙尚書嘆了口氣,自己小時候的日子太窮,有了女兒就想著富養,一來二去養出了一副嬌慣性子。當年女兒小時候也似這般扔點心,他不以為然,還叫人多拿了幾盤,隨女兒扔。
可能真是把女兒慣壞了。
趙尚書咬了一口糕,想起那個衛元熙,好像是比自家女兒沉穩幹練。罷了罷了,讓賢也好,太子是眾矢之的,太子妃也自然好不到哪裡去。做個側妃也挺好,將來太子登基,還能封個貴妃命婦什麼的。
趙尚書站起身,把剩下的糕給那個捱打的孩子吃了。登上馬車,往端親王府去。
趙可貞正坐在容湛房門口哭,元熙則站在門外等候。見趙尚書回來,趙可貞忙撲了過去:“爹,皇上要冊封殿下做太子,那我這個端王妃怎麼辦?”
趙尚書沒有回答只是往元熙站的放下拱手一禮:“參見宗主。”
趙可貞似顆扭股糖一般搖晃著趙尚書的手臂:“爹,您跟皇上求求情吧,我真不是故意的。再說,要是不是她,我也不會錯手傷了殿下。”
趙尚書面上一凜,一巴掌摑在趙可貞臉上,把趙可貞打了個天旋地轉:“爹!你打我幹什麼?”
“放肆!看來我真是沒有把你教好,誰許你跟衛宗主她長她短的?東林宗主,位列藩王,你是什麼東西?也敢這般無禮?你傷太子是錯手,難道行刺衛宗主就對嗎?是誰給你這麼大的膽子?”
趙尚書突如其來的一通吼叫,把趙可貞吼懵了,元熙也有點茫然,微微挑起眉看著趙尚書。
他竟在這個時候向自己示弱?元熙覺得有點突然。
“衛宗主,老臣教女無方,老臣代女兒向您請罪了。”趙尚書說著躬身一禮。
元熙一滯:“無妨,本宗主無礙,倒是太子殿下,趙尚書的愧疚之言,還是留著說給太子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