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草叢生的亂石山崗中,瑟瑟夜風如凌厲的鐵鞭,抽打著道路兩旁叢生的雜草,四野一片死寂。
忽而,一輛二馬車駕急急狂奔,如同颶風過崗,引得勁草一震。不幾時,又是一陣呼嘯而來的馬隊,踢踢踏踏的穿過小路,馬背上的人揮舞著火把鋼刀,好似狩獵者在追擊獵物。
元嘉從車駕中探出手來:“四妹,我們已經把他們落下了半里路了。”
元潔應了一聲,將手中鞭繩一揮,使勁兒抽打馬背,馬匹受到了激勵,揚起四蹄撒開了猛跑。“姐姐,你身體吃得消嗎?”
元嘉扶住腹部,勉強應了一聲。這車子顛簸的太厲害,只一會兒,她就覺得小腹隱隱作痛,伸手摸了一把,衣裙還是乾的。沒有血,應該只是動了胎氣,沒有大事。
怕元潔放慢速度被那些人住上,元嘉閉緊了嘴巴,她只搖了搖頭:“不要怕,我沒事的,王爺的孩子不會那麼嬌弱。”元嘉說完又緊緊閉上了嘴巴。
若有若無的喊殺聲從背後襲來,車輪碌碌飛快的旋轉,元潔已經竭力把馬車驅趕到了最快的速度。她只會抽打馬背,馬兒也不知選擇那些平坦的路來走,因此這一路上格外顛簸。元嘉漸漸覺得腹痛,小腿潮濘一片,她強忍著向下一望,殷紅髮黑的血已經浸染了半邊裙襬。
她肚子一陣抽痛,實在人耐不住,她倒在車裡,雙手死死捂住肚子。
車外的元潔聽見了車內的躁動聲,忙再車板上敲了兩下:“姐姐,你還成嗎?要不咱們慢點兒吧?”
“元潔,你只管駕車,不用管我。”元嘉的氣力愈發虛弱,轎簾之內瀰漫著一股腥甜濃重的血腥味道。
她怕失去孩子,可更怕自己去死。後面的黑衣人還在窮追不捨,這個時候停下來,不是找死嗎?
“姐姐,前面山路有岔道,順著山坡下去有破草棚,是山裡老人採藥休息的茶棚。一會你先下車,到那兒去,我來引開追兵,然後再回來找你。”元潔說著,把韁繩一勒。
元嘉強忍著腹部的劇痛,艱難的爬趴下馬車。
望著車駕重新開始飛馳,元嘉弓著身子往元潔說的茶棚方向去。減少了一人重量的車駕頓時輕快了許多,不出百步,山路已然不見了車駕蹤跡。
這裡果然是藏身的一方妙處,置身荒草中,已然掩住了身軀。追趕馬隊從方才路途呼嘯而過,元嘉屏住呼吸,立在草叢中,竟沒有被人發現。
痛,刀絞一般痛,元嘉伸手摸摸裙子,滿手黏濘的血。她心裡涼了半截,流了這麼多血,這個孩子是鐵定保不住了。
其實她的身體一貫溫厚,不至於叫車子顛顛就會小產,只是因為前幾個月她剛剛小產過一次,還沒恢復好,就急於懷孕,身子不大穩固。
不知走了多久,隱隱看見一點沒有點燃的紅紙燈,月光映著一座腐朽的茅舍,大概就是元潔說的茶棚了。裡面空無一人,推門進去,元嘉已然精疲力竭,四下沒有可供躺臥的地方,元嘉也顧不得許多了,將外衣脫了鋪在地上,勉強坐了上去。
桌上放著一隻火摺子,不知是誰留下的,她吹了吹,竟然還能用,便將火摺子戳在一叢沙土堆兒裡,儼然一隻小蠟燭。她不敢去點那支燈籠,這裡荒郊野嶺,一點兒光就能把追兵引來,再或者,引來的不是追兵,而是覓食的野獸。
微弱的火光映在元嘉燦白的臉上,光影籠罩著她緊鎖的眉頭和咬的發白的嘴唇。
“孩子……”她艱難的咬住袖子忍痛。
腹中一陣一陣的疼痛如同刀子絞肉,這個孩子註定跟她無緣了。還不知如何跟蕭容深交代,畢竟他對這個孩子一直是很期待的。
黑暗中,她緊緊咬住牙關,溫熱的血液沿著她的衣裙漸漸侵染。
天啊,她為什麼要到這兒來,這個時候她本可以躺在衛府柔軟的床榻上,若是腿痠了,還可以叫小丫頭來捶腿。可偏偏為什麼要來祈福,為什麼會遇上刺客,為什麼會落到這個境地,失去孩子!
元嘉不敢叫痛,只是死死咬住嘴唇。衛元熙,我恨死你了,你為什麼要回來,為什麼你每一次出現都會帶來厄運,你這喪門星!
山風詭叫,好似野獸埋伏在附近,周遭看不見光亮,一開啟門,只有無窮無盡的黑暗。元嘉掙扎的沒了力氣,攤在地上,靜靜聆聽著夜風呼號。
“殿下,你快來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