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女不敢。”
“朕一定要你說,不許奉承,照實話說。”皇帝的語調有些低沉。
“是,臣女斗膽。”元熙磕了個頭,竹筒倒豆兒一般的說了起來:“十六年前,也就是皇上剛剛繼位的第五個年頭,那時朝政不穩,舊派勢力做大,他們在朝廷上無孔不入。皇上要實行新政,可力量又不足以撼動舊派勢力,所以皇上只能繼續任用舊派高相國一黨。只有這樣,朝政才能穩固。新政之要在於落實,若是皇上當時只顧著和舊派抗衡,那麼或許直到今天,新政都不能落到實處。”
皇帝皺皺眉,押了口茶:“繼續說。”
“所以,十六年前,皇上對舊派勢力主要是安撫,這可足見皇上是聖明之君。”元熙頓了頓:“至於東林上官氏,只不過是舊派勢力為了剪除皇上的羽翼,而設下的圈套。臣女猜想,皇上心裡十分清楚,當年上官氏並沒有叛亂。但皇上為了安撫舊派,必須做出妥協,加上沒有證據證明上官氏的清白,皇上只能忍痛誅滅上官氏一門。這是君王權術,沒有對錯之分,只有成敗之別。”
皇帝嚥了口唾沫,臉上的肌肉緊緊繃著,扶住龍椅,顯得有些坐立不安。
“而今,上官臨瑞所謂的叛亂,無非是被朝廷逼上梁山。皇上若覺得此刻可以對舊派開戰,就請皇上下旨,說上官臨瑞的行為不是叛亂而是‘兵諫’,是‘清君側’。如果皇上覺得舊派勢力仍十分頑固,皇上就該把上官臨瑞推出午門凌遲處死。”
元熙說完抬起頭,發現皇帝怔怔的望著自己,好像很震驚。
元熙輕聲問道:“皇上,臣女的話說完了。”
“這些話是誰教你說的?”皇帝有些錯愕。
“回皇上,臣女放肆,臣女從不說別人想說的話。”這倒是實話,元熙最不喜歡的就是別人挾持,說一些昧良心的話。她只要一開口,就是她自己願意說。
皇帝臉上有點抽搐,不知是想笑,還是想落淚,那神情看起來有些滑稽可笑。他長長嘆了口氣:“真是可惜啦。”
元熙有些不解,疑惑的望著皇帝,但皇帝也沒有解釋。
“你說這些話,是因為你終究是個局外人,還是說,你根本就是這樣認為的?”皇帝露出一副不以為然的神色:“如果你是上官家的人,你還會這麼理智嗎?你恐怕會比上官臨瑞折騰的還兇。”
元熙微微一笑:“皇上,臣女有句話,說了皇上可能會不高興。”
“朕剛才說了,無論你說什麼,朕都赦你無罪。”皇帝十指交叉,饒有興味的望著元熙。
“上官臨瑞的膽子還不夠大,眼界也太淺,臣女若是他,早就一路打進京城了。絕不會在東林州,弄出一副佔山為王的態勢,跟草寇有什麼區別?”
“打進京城?”皇帝的興致愈發濃了,這個丫頭還真是膽大包天。
“皇上您想想,上官家本就是東林宗主,奴隸和百姓都唯命是從,東林州有大量銅礦金礦,軍械軍餉根本不用發愁。先打越西,再打同州,把大楚一分為二,南邊的物資運不過來,北邊的政命傳不過去。步步蠶食,各地藩鎮以利誘之,要不了五年,就能把京都圍困成一座孤城。”
皇帝倒吸了一口冷氣,半晌還覺得脊背發麻。儘管這些預想都沒有發生,但他必須承認,這個丫頭說對了。
皇帝乾笑了幾聲,咬緊牙關:“你這種說法太理想化了,朝廷屯兵百萬不是擺設,再說,朕也不會放任他打越西和同州。”
“這只是臣女的愚見,皇上剛才說過,會恕臣女無罪的。”元熙沒有跟他繼續爭辯下去。
“知道朕為什麼要問你這些嗎?”皇帝突然話鋒一轉。
無外乎是剛才元熙猜想的兩種可能,元熙照實回答了。
皇帝朗聲大笑:“只對了一半,朕確實是要對你委以重任。而且是我大楚立國以來,從來沒有女人能擔起來的重任。”
皇帝正色道:“朕想讓你再回東林州去。奉朕之命,重建東林宗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