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容湛揚鞭而去,只留下一串清脆的馬蹄聲。元熙低頭看到手裡的姜粉,勾勾手叫令兒過來:“他怎麼知道我胃寒?是你說的?”
令兒拿過金桂玉姜粉迎著光看了又看:“王爺還真是有心人,昨兒就是隨口一說,今天就把暖胃的藥送來了。還用玉瓶盛置,難不成這東西比玉還貴重嗎?”
元熙瞥了一眼,那玉瓶上雕刻著小小的一支梅花,花瓣皆是米粒大小,心尖泛起一陣波瀾。
令兒笑道:“我念梅花花念我,關情。起看清冰滿玉瓶。王爺這是把小姐奉為知己了。”
元熙臉色泛起一陣緋紅:“胡說什麼?不過是個普通的瓶子罷了。”
“普通嗎?”令兒將瓶子轉了個方向,背後露出兩行浮雕小字,正是方才令兒吟哦的兩句,難怪令兒這種不通文墨的人也能吟詩頌詞。
元熙奪過瓶子裝進荷包裡:“開門開門,胡說八道什麼呢!”
令兒見元熙有點兒羞赧,便不再說下去,隨口嘆了一聲:“要說這端王爺也真奇怪,也真不知他是個有心人還是個無心人。太后大喪,他這個做孫兒的竟沒有一點兒愁容,這個時候竟念起兒女情長來了。”
這才是蕭容湛,恩怨必報,而且隨心所欲。前一世,蕭容湛就十分排斥太后的祭禮,十次有六次都在缺席,若非這個緣故,他也不會被蕭容深抓住把柄,被狠狠參了一本。
前世元熙也曾好奇過,當時蕭容深冷笑著告訴他,自己的這位二弟是七月而生,當時太后一直懷疑他並非皇室血統,多次阻撓皇帝敕封他的爵位。更加過分的是,太后還曾在他年幼時,給他送過摻了毒藥的湯餅,若非那湯餅被一個饞嘴的貓兒偷吃了幾口,蕭容湛就活不到成年了。
如今蕭容湛這樣的薄情冷麵,多半拜太后所賜。兒時的他愛笑愛玩,太后對此大為不滿,曾當著他的面,親自踩扁了他的寶貝蟈蟈籠子,打那以後,蕭容湛便很少笑了。
這樣的針對比比皆是,若是不拘大小,說上三天三夜也說不完。因此蕭容湛不待見太后,元熙也不覺得有什麼奇怪之處,他這樣的性情,能做到外表和睦就已經很給面子了。
幾個夥計裡裡外外的打掃櫃檯,誰也不說話。令兒往爐火裡添了兩把柴,燒開了水:“小姐,我把那姜粉給你衝一碗吧?”
令兒拿了個蓋碗,舀了小小一湯匙,咕嚕嚕的開水把粉末兒衝成嫩黃色。姜味很濃,卻不嗆人,聞起來是甜絲絲的一陣桂花香。令兒笑道:“這樣好的東西,真該和王爺多要一些,若能天天喝這個,我連飯也不想吃了。”
元熙淡淡一笑,這東西雖然喝起來蜜水兒一般,其實正經有幾味性熱的中藥在裡面,天天喝一定會上火。
一碗姜水喝完。門簾一掀,進來一個穿紅的小姑娘,同元熙差不多的年紀,梳著雙掛髻,左右各簪兩朵赤金珠花,身後墜著金絲大紅髮帶,如一隻嬌嫩俏皮的小狐狸。元熙向窗外瞥了一眼,看見兩個束手而立的大丫鬟,便知這姑娘並非尋常人家的女子,必是出身名門。
“衛成庸在麼?”那姑娘四下張望,一回頭看見元熙正望著自己:“你們東家呢?”
蘭玉?蘭家大小姐?元熙呆呆的望著她:“小姐找我有事兒嗎?”
蘭玉只見過元熙一次,也沒仔細看,早把元熙的模樣望到腦後去了,擺擺手:“我不找你,我找你們東家,上次說好給他帶的棋譜,喏!”她把手中兩套善本揮了揮。
元熙往四周望了一圈兒,這熹茵堂除了自己,還有別的東家嗎?難不成是自家哪位不知死的夥計騙了她?見三個夥計若無其事的進進出出,元熙便把這個可怕的念頭打消了。
“小姐要找的是誰來著?”
蘭玉瞪起眼:“哎呀,你怎麼這樣愚鈍,我找你們東家,衛成庸呢?讓他出來見我。”
成庸?元熙望著嬌俏的蘭玉,不禁愕然。想起成庸拼死拒絕尤婉的那次,元月說成庸有了心上人,難道大哥的心上人是她?!
“哦……小姐這樣說我就知道了,成庸今天沒來。”元熙忍住笑:“小姐有什麼東西,我可以代為轉交。”
“沒來?”蘭玉有點兒失望,低聲嘟囔道:“我今天可是偷偷跑出來的。”
原以為大哥會喜歡那些江南水鄉式的溫婉女子,沒想到會是這樣靈動可愛的活潑姑娘。元熙強忍著笑意,想象著她跟成庸站在一處的模樣,天啊,難道這就是成庸的真命良人?實在太不協調了。
蘭玉見元熙忍俊不禁的模樣,撅起嘴巴:“你笑什麼?笑我偷跑出來?”
“豈敢,我是笑小姐找錯了地方,您若想找成庸,我可以帶您去家裡見他。”
元熙笑盈盈的望著蘭玉,蘭玉卻往後退了兩步:“家裡?你是他什麼人?”
“成庸是我大哥,我是他第三個妹妹。”元熙拉住蘭玉的手:“蘭小姐,不知您願不願意去呢?”
“你怎麼知道我姓蘭,你認識我?”蘭玉羞紅了臉:“是不是他跟你提起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