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水鏡穩穩的懸停在半空中。
鄭清盯著鏡子裡的自己,目光遊移不定,連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看額頭上那個被飛蜈蚣叮出來的白色小點兒,還是在看蘇施君剛剛用指尖按壓過的地方。
蘇芽蹲在牆角,撅著尾巴,賣力的擦著踢腳板,似乎這樣可以稍稍掩飾她的心虛;另外兩位小狐女則揣了手,惴惴不安的縮在一旁,努力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時不時擔憂的看一眼蘇芽,不知道她為什麼這個時候還在幹活。
波塞冬盤著尾巴,老老實實的蹲在蘇施君腳邊,全無片刻前的輕佻邋遢,一副端莊嫻靜的淑女模樣。
蘇施君則站在窗前,藉著外面新鮮的陽光,仔細打量著挑在她指尖的那條飛蜈蚣,半晌,她似乎想起什麼:“哦,對了,你剛剛說‘你沒’……你沒什麼?”
鄭清被這突兀的問題嚇了一跳。
我沒看你胸!
這是他腦海閃過的第一個念頭,但立刻,他意識到這麼回答是大作死。
“啊,哈哈,”男生清了清嗓子,乾笑一聲:“我是說,我沒受傷……哈,這屋子地毯厚實的很,一點兒傷都沒有!”
他握著拳敲了敲胸膛,曲起胳膊,似乎想要展示自己的肱二頭肌,同時跺了跺腳。鼕鼕。木質地板沉悶的聲音。
男生臉上的假笑驟然一滯,幅度很小的低下頭,看了一眼。
地板上沒有地毯。
“你以前也這麼皮糙肉厚嗎?”
青丘公館的主人似乎沒有察覺男巫回答裡的小紕漏,仍舊認真觀察著那隻飛蜈蚣,眸光微微閃爍,其間隱約流淌過無數細密的咒文,聲音很輕的分析道:“……從兩米高的地方直挺挺摔下來,沒有一點兒瘀傷、頭暈、頭疼、噁心等症狀……被一條飛蜈蚣近距離襲擊,竟然連油皮都沒破……”
鄭清摸了摸脖子,下意識又看了一眼面前的水鏡。
這一次,他仔細審視著那個被蟲子叮出來的小白點,若有所思。
飛蜈蚣他是知道的,大一的時候,他還被流浪巫師誆騙著買過一條——雖然最後那條蜈蚣被他送給了張季信——但這種古老靈蟲的基本資訊他還是記得的。
蜈蚣有翅,是為飛蜈蚣,其色如脂,雙螯如刃,水火不侵,快若閃電,喜食腦漿,常居魔力充裕的幽暗場所。
想到自己剛剛被這麼一條蟲子叮了腦門,年輕公費生這才後知後覺,感到一陣後怕。
“我一直以為飛蜈蚣只吸妖魔的腦漿。”他勉強笑了笑。
蘇施君的視線終於離開了那條小蟲子,隨手一丟,將它扔到鄭清身上,漫不經心答道:“經過魔法煉製的飛蜈蚣才會專門與妖魔作對,而像這隻……純正的野生飛蜈蚣,對任何生物的腦漿都很感興趣。”
寸許長短的脂色小蟲落在鄭清脖子上,只停留了半秒鐘,便從裝死的狀態中恢復,幾十只步足如聽到發令槍後的龍舟之槳,齊齊擺動中,細長的身子輕輕一扭,就順著衣領間的縫隙鑽到鄭清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