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的車輪轟隆隆碾過時,普通人很少能從日常細微的變化中感知到這一點。因為大多數人就像車轍裡的塵埃,幸運者或許會隨著車輪的轉動升到高處,看一眼頭頂的星空;不幸者從頭到尾都簇擁在車轍裡,耳中滿是柴米油鹽的瑣事。
鄭清覺得,貝塔鎮郵報挑起的這場‘小口角’大概就屬於這一類。
自從週五晚上短暫發作之後,整個週末,週六週日兩天,天朗氣清,惠風和暢,校園裡鶯歌燕舞,一派祥和安康的景象。
以至於當鄭清走在學府的林蔭路上時,恍惚間總覺得自己是不是中了一發強大的混淆咒,分辨不清幻境與現實了——他敢打賭,九有學府裡許多人已經知道老姚是一頭貨真價實的妖魔,但似乎卻沒人在意這一點。
沒人擔心自己上魔法哲學時會不會被講臺上的教授一口咬掉腦袋,也沒人憂心九有學府上空會不會爆發傳奇巫師之間的大戰。
更多人關注的是部分學科這學期第一個月的月考,亦或者教授們堂後佈置的作業,還有下個月即將舉辦的校獵會。
鄭清覺得就連食堂提供的包子少了一種餡料引起的騷動都比老姚那件事大。
這種隱秘的矛盾感折磨著年輕公費生,直至週日例會。
“你有沒有覺得今天教學樓前有點安靜吶。”鄭清掛念著老姚的事情,每時每刻都覺得周圍哪裡不對勁。
對於年輕公費生的敏感,蕭大博士總能給出恰當的解釋。
“哦,那是因為教學樓前池塘裡的青蛙快被捉光了,”博士抱著自己的黑色筆記本,不緊不慢的回答道:“難道你沒有發現,自從北區巫師開始收購青蛙後,整個學校的黃皮蛙都少了很多嗎?……而且就算沒被捉走的,這個季節,也該找個泥坑鑽進去了。”
鄭清愣了愣,停下腳步,縮在袖子裡的手指飛快掐算幾下,頓感無語——確實是他‘敏感而又遲鈍’了。
幾個有些面熟的女巫笑著、打鬧著從鄭清身旁經過,注意到男巫打量的眼神後,忽然變得安靜下來,排成一排,鵪鶉般安安靜靜走進教學樓。
鄭清無端猜想,總覺得她們悄悄咬耳朵談的是老姚的事情,不由生起悶氣,難道她們覺得老姚班上的學生也都是妖魔,會冷不丁張開血盆大口咬她們一下嗎?
就著一打岔的功夫,蕭笑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一樓大廳拐角處了,男巫連忙小跑幾步,跟了上去。
“你有沒有覺得其他人看我們的眼神怪怪的?”他追上蕭笑後,一邊小口喘著氣,一邊小聲在博士耳邊絮叨起來:“就算老姚是妖魔,跟我們又有什麼關係……”
蕭大博士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我覺得吧,跟老姚相比,你的問題更大一點。”他抓著那本厚重的黑色筆記,一副想拍在鄭清腦門又擔心夠不著的模樣,滿臉疲憊。
“我的問題?”鄭清有點摸不著頭腦。
“嗯,你的問題。”博士稍稍加快步伐,聲音近乎耳語:“難道你不覺得沉默契約對你沒用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嗎?如果被某些黑巫師知道你的這種詐騙天賦……我很懷疑你還能在學校呆多久。”
鄭清乾笑兩聲,終於歇了這個話題。
涉及沉默契約失效的緣故,確實沒辦法詳細解釋。至於黑巫師誘拐他去做詐騙,鄭清覺得更像是個笑話,完全沒有這種可能性的。
週日晚的班級例會舉辦地固定在魔咒課的教室,教學樓東601。當鄭清與蕭笑走進教室時,班上大多數人已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