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自己並未親政,若堅執授官自是不妥,無奈長舒一口氣:「那這樣吧,孤想授予他王城侍講一職。自從少父遷任相國,孤的課業便荒疏了不少,上次衛和也大力舉薦過榮夷,孤看他果然才華卓絕,不僅於杏林一道。孤想讓他侍講史學經術,如何?」
召伯虎一驚:「大王與此人只在宮外匆匆一面,怎知其才華卓絕?」
「呃——,這個麼,」姬胡不自然地摸了摸袖口,那裡還藏著榮夷的那份羊皮上書:「雖是匆匆一面,但也聊得片刻,再加上有衛和的舉薦,孤相信他!」
王城侍講不過是十石粟米的吏員之職,若自己再不同意,也太不近人情了。召伯虎無奈長嘆一聲:「既如此,臣將以相府名議延請榮夷入王城為侍講!」
眼見召伯虎離殿,祁仲湊上來獻媚道:「大王,果然如榮夷先生所料,相國會反對給他授官!」
姬胡摸了摸袖口,長吁一聲道:「這麼一件小事都不答應,可見相國維護王道之堅定。罷了,這份羊皮紙收於密函,不得讓任何人見到。」
「諾!」
大疫過後的這個元日,是召伯虎開府拜相以來最冷清的一個年節,沒大擺筵席,沒放幾根爆竹,連合府人等的新衣裳都沒做幾身。這一切都只為了一個原因——召府的女主人自入冬以來便落了寒疾,時好時壞,這藥就沒斷過。
沒了女主人的操持,偌大一座府邸,能把年過成什麼樣子?就可以想見了。
可不管怎麼樣,除夕之夜,召己還是支撐著和丈夫孩子窩在一起吃了頓年夜飯,之後的守歲那可就堅持不住了。
光潔的紅木如意大圓桌上擺著熱氣騰騰的幾十道年菜,盤子底浸在熱水盂中保溫——五福臨門,三陽開泰,年年團圓還有好幾道有雞鴨魚肉的湯湯水水,看的意義大過吃的,幾乎沒動幾箸子。
召己挑了盆青蔥翠綠的伸出筷子,夾了兩根釀了魚羊肉餡在裡頭的菜心在嘴裡,慢慢吃著,在丈夫關切的目光中硬是嚥了下去。
四歲的召睢與三歲的皇父感受到了席間氣氛的壓仰,在乳母的陪伴下乖乖吃著自己的飯。只有咧著幾顆米粒牙的長姬被外屋舍人們的喧鬧聲所感染,咯咯笑得手舞足蹈。
召己吃了幾筷子,終於支撐不住,在侍女的攙扶下回了屋。召伯虎滿心擔憂,本想去外院舍人席上應酬得一時便去內院看看妻子的狀況,卻被一個突如其來的訪客絆住了腳。
來者是一位二十剛出頭的青年書吏,白淨面皮,身量不高,可看起來卻如一支初春的楊樹一般,一股勃勃的生氣撲面而來。他本是芮國公子名良夫,姬姓宗親,由召伯虎舉薦進王書房擔任長史,負責整理王書房文案典籍,大年夜前來給自己的老主子拜個年也不足為奇。但他今夜的來意並不止於此。
「良夫?」召伯虎心中一喜,趕忙拉著他入書房敘話。
燈明火暖的廳堂,召伯虎聽完了芮良夫的敘說,沉吟不語了。
原來自從榮夷進為王城侍講之後,召伯虎敏銳地察覺到這兩三個月周王與自己的關係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之前隔幾天一次的晤面漸趨稀少,大體半個多月一次,每次都是議完國事便散,再也沒有了任何敘談爭辯夤夜聚酒之類的君臣相得。
往昔,少年天子與召伯虎亦師亦友,無比親和。即便姬胡對於他恪守《周禮》,奉行王道頗有歧見,兩人沒少過爭論。可那時候的姬胡從來都是直言相向,召伯虎不找他去「教誨」,他也會來登門「求教」。如今,卻
思來想去,這一切的變化彷彿都是在榮夷升為侍講,成為天子近臣之後。於是,他特意遞訊息,請同為天子近臣的芮良夫大年夜前來相詢事體。
「這麼說,大
王現在已經不看《周書》了麼?」召伯虎皺著眉頭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