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龔老爺一聲怒吼,終於叫停了兒子,慢慢走過去,從懷裡摸出一個紅綢子包遞過去:“拿著防身。”
龔梓君接過來開啟,裡面是一把烏黑鋥亮的馬牌擼子。
“爹……”少年無語凝咽。
“去吧,爹勸不住你,也不能扯你的後腿,這幾天城裡兇險,你小心點。”龔稼軒幫兒子整理了一下軍服領子,笑容很溫暖。
“爹,我去了。”龔梓君敬了一個軍禮,走了。
他並沒有去城頭值夜班,而是去了中學同窗孫浩然家裡,民國八年的時候,龔梓君從省城回家鄉組織青年學生焚燒日貨,孫浩然就是積極分子之一,把家裡的日本臉盆、日本牙粉都給扔了,所以第一個找的就是他。
孫家是開棺材鋪的,這門生意本來就旱澇保收,再加上世道亂,每月都能賣出去幾十口薄皮棺材,孫家也算南泰縣城一號富戶了。
敲開大門,孫家傭人引著龔少爺來到孫少爺屋門口,就聞到裡面一股奇怪的香味,孫浩然斜靠在榻上,眼睛眯縫著,身穿拷綢衣褲,骨瘦如柴,正拿著煙槍美滋滋的抽呢。
“梓君來了,快坐,你也香一筒吧。”見老同學來訪,孫少爺很興奮,坐起來揮舞著乾柴棍一般的小胳膊招呼道。
龔梓君眉毛倒豎:“你抽鴉片?”
“呵呵,託關係買的上好雲土,你真不嘗一口?”孫浩然樂呵呵的,似乎不知道外面發生的事情。
“不了。”
“老同學,你真是稀客啊,說吧,有啥好玩的?”
“算了,告辭。”龔梓君轉身便走,把孫少爺搞得稀裡糊塗,摸著腦袋道:“梓君這是唱的哪一齣,一驚一乍的。”
出了孫家,龔梓君又去了父親的好友秦伯伯家,老秦是開當鋪的,家資殷實,僱了兩個護院,在縣城裡也算是個人物。
秦伯伯正和幾個牌友打麻將,在座的都是龔梓君的父輩,一一見禮之後,秦伯伯一邊摸牌一邊問道:“賢侄,有啥事啊?”
龔梓君道:“土匪圍城,南泰危在旦夕,秦伯伯你們怎麼一點也不急?”
“三條?槓!”秦伯伯開槓,春風滿面,似乎沒聽到龔梓君的話。
龔梓君默默地站著。
秦伯伯拿了一張牌,看也不看,直接用拇指肚一摸就打了出去:“五萬!”
對面的牌友大笑:“胡了!”
秦伯伯哈哈大笑,遞過去幾個籌碼,推倒麻將牌,稀里嘩啦的洗著牌,回頭問龔梓君:“你剛才說什麼?”
“土匪圍城,南泰已經危在旦夕了。”龔梓君道,此時他已經不報任何希望了。
“哈哈,天塌下來,有夏老爺頂著呢,怕毛!”秦伯伯爽朗笑道,毫無懼色,繼續砌起了長城。
龔梓君默默離開,來到南門口,這裡是抵禦土匪進攻的最前沿,大夥兒都在,可是沒有一個民夫前來應徵,更沒有人捐獻槍支糧食大洋了,就連地保都溜號了。
把自己的經歷一說,柳優晉嘆口氣道:“全縣的人都等著看咱們的笑話呢。”
陳子錕啥也沒說,蹬蹬蹬上城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