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幾個走下樓時,整個餐廳除了一張桌子之外,其餘的東西全都被人清空,敞開的地方全被打成了地鋪,雙方人馬已經或坐或臥地挪到了餐廳裡。
我在兩方人馬頗為不善的目光當中坐到了桌前,林鏡緣揮手讓人給我倒上了清茶:“吳先生好手段。”
“如果這點手段也能難住林堂主,那‘林家妖女’的盛名真就是名不符實了。”我並不認為這點手段能難住鼎鼎大名的林妖女。
林鏡緣指了指地獄門的一個術士:“上一次寫血書的人已經找到了。只可惜,他已經沒法開口說話了。”
我轉頭看向林鏡緣手指的那個術士。這個人我確實見過,剛才我們幾個會面時,他就站在距離段雲飛不遠的地方,也就是那顆人頭最後看向的位置。
那個人給我的感覺就是沉默如刀,不言不動,卻帶著一股逼人的銳氣。可是現在那人身上已經銳氣全消,剩下的只有沉沉死氣。
我看得出來,那人肯定還活著,可是他眼神中卻只剩下空茫,似乎只剩下了絕望中的木然。
我剛剛試著在他眼前晃了兩下手掌,就聽見解敬文冷笑道:“什麼狗屁的天數,你不是說寫血書的人肯定沒事兒嗎?那他是怎麼回事兒?裝神弄鬼。”
我把手放在對方眉心的位置試探了一下,臉色微變道:“第三個血書開始了,小心戒備!”
解敬文冷笑道:“你這是臨場補救嗎?街頭算命的把戲都拿出來了,你也不嫌丟人。”
解敬文話沒說完,林鏡緣就喝道:“誰不在屋裡,給我找出來!”
“懸鏡司一人未少!”
“地獄門一人沒少!”
解敬文再次冷笑道:“吳召,你還有什麼話說?所有人都在我們眼皮底下,還有誰能去寫什麼血書?”
雙方弟子一齊看向我時,餐廳一側忽然間傳來幾聲悶響,原本閉合的木窗在一陣刺耳的摺頁聲中,像是被人推動了一樣緩緩敞開。落在窗欞上的積灰流水般簌簌而下之間,客棧外面被黑暗所籠罩的空間當中赫然開闢出了一道幽暗的光芒。
井!
那片微光的中心就是一口井,一口只有在南方才常見的青石八角井。
坐在我身邊的那個術士忽然站了起來,雙眼放光地往窗邊走了過去。
段雲飛凜然一驚道:“李星輝,你去幹什麼?給我攔住他!”
兩個術士一齊動手往李星輝肩頭上壓過去時,後者竟然嚎啕大哭著忽然加速,緊貼著兩個人的指尖一閃而過,雙手壓在窗臺上,拼了命地往窗外爬。
“攔住他!”段雲飛等不急其他人出手,抬手打出兩隻暗器,貫穿那個李星輝的雙腿。我眼看著其中的一枚透骨釘從李星輝左腿彎上打了進去,又從膝蓋中透體而出,釘進了牆面。
李星輝竟然忽然發力,血淋淋地把透骨釘從牆上拽了下來,拖著一條傷口撕裂的斷腿翻過窗臺,掉進了客棧窗外。
段雲飛厲聲道:“不要追了,別離視窗太近!”
揚刀而上的兩個術士猛然剎住了腳步。李星輝嚎啕大哭的聲音卻貼在窗臺底下傳了出來,段雲飛面色微白道:“準備好,一會兒就算把李星輝亂刃分屍,也不能讓他鑽進井裡!”
我凝眉看向段雲飛時,忽然聽見有人驚叫道:“那口井哪兒去了?”
我們幾個同時看向井口的方向時,那裡已經變得空空如也,李星輝貼在窗底下的哭聲也忽然往地下沉落了幾米,變成了像是深藏地下的嚎哭。
段雲飛嚥了一下口水:“李星輝入井了……”
地獄門好幾個術士都變得臉色慘白、不知所措,窗外的哭聲隨之戛然而止,敞開的木窗也怦然閉合。所有的一切都恢復了原貌,唯一不同的是,屋裡少了一個術士,牆上也多出了一片血跡。
段雲飛緩緩坐回桌邊時,林鏡緣面色凝重地問道:“段帥,剛才出現的是不是地獄門曾經破除的噬人井?”
段雲飛臉色慘白道:“對,就是噬人井……”
兩個人微微沉默之間,我向小白糖問道:“什麼是噬人井?”
小白糖簡短地說道:“十多年前,地獄門付出了五十多人的代價破除了一座吞噬活人的邪地,有人說,井裡藏著星吒婆。”
道門將鬼分為“正鬼”和“精魅”,除了五方天鬼的正鬼之外,“七十二精”雖然也可能稱之為鬼,但是其實力絕非鬼類可比。
星吒婆就是七十二精之一,外形像是穿著黑衣的老婦,將吐出的氣息盤結在井口,讓人墜井而死。如果地獄門遇上的是星吒婆,付出五十多人的代價並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