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梅這病來快,去得也快,第二天又吃了藥,睡了大半日,便好了。
楚霖那日急召賀聯入府的訊息很快傳入宮中,可把太皇太后嚇得不輕,第二日晌午,特意派了郭公公來問詢,見杜梅確實無事,方才回去稟告。
杜梅有三年父孝在身,又逢國喪,身子更這般弱,萬若錦就算再急著抱孫,也只得忍住不提,卻將那些上好的人參靈芝,燕窩阿膠源源不斷送到忠義侯府來。
經了偷跑的教訓,杜梅縱使痊癒了,也還是老老實實在家裡休養了幾日,每天吃廚房燉的補品,更變著法兒哄楚霖高興。
楚霖哪裡不知道杜梅的小心思,只由著她玩鬧,再說,他私心裡很享受杜梅難得的溫存和嬌美,可往往情難自抑之時,卻又不得不忍住,這滋味實在不好受。
“我明天想去落梅軒看看今年定製外裳的花樣子。”兩人正面對面吃午飯,杜梅偷瞥了眼楚霖,討好道。
“之前不是說過了嘛,按約法三章來就行。”楚霖心上一動,面不改色道。
“嘿嘿,我就是想問你要不要去。”杜梅咬著筷子傻笑。
“我不懂那些,你去吧。”楚霖給她搛了些春筍肉片,他心裡有點落寞,這丫頭終究要去忙自個的事了。
“我保證,很快就會回家。”杜梅低頭在小碟裡剔魚刺,這時正是桃花流水鱖魚肥的季節,她剔好了,將小碟很自然地推給楚霖。
“記得帶上小七。”楚霖抬手給魚肉淋了一點滷汁,小心搛了一半,遞到杜梅嘴邊。
“肯定的呀。”杜梅張嘴含了,嘟囔著說。
楚霖把剩下的吃了,兩人又吃了些其他的,大多是楚霖喂她,杜梅害羞做不來這個,就猛給他搛菜,但大多又被她吃了,他總想把她養胖一些。
第二天一早,楚霖在趙吉安陪同下上朝去了,杜梅今兒能出門了,激動地很早就醒了,可她忍到天光大亮才起來,梳洗吃飯,方才帶著小七出門。
“姐姐,你那日是不是為了偷跑出門,才讓我和師父、石頭打架的?”兩人坐在馬車裡,小七問。她在杜梅病後的第二天,被楚霖罰練了一天劍,直到今兒,胳膊才好些。
“都是姐姐不好。”杜梅有些抱歉地說。
“這有啥呀,不就是讓我困著師父和石頭嘛,我還成吧。”小七沒心沒肺地笑。
“他們,誰輸了?”杜梅突然好奇地問。
“當然是師父啊,我和石頭聯手,他也擋不住呢。姐,你說,他們誰喜歡我?”小七洋洋得意地說。
這樣的結果讓杜梅也沒料到,她自個本就是個感情遲鈍的,也就是楚霖肯一直一直這麼寵著她,那日不過是個權宜計策,這會兒,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小七,喜歡她的人到底是配合默契的石頭,還是故意落敗的趙吉安。
好在小七並不糾結這個問題,她很快就被外面街市上的熱鬧吸引,半掀著車幔東張西望。
現下雖是初春,但高門大戶裡的小姐夫人都已經開始出來挑選新一季的衣裙,要知道,落梅軒的定製花樣和新款布料就那麼幾種,春末夏初聚會多,誰最先穿出新品,那都是整個聚會矚目的焦點,反之,若是不小心和別人重了樣,那可是會被笑一年的。
杜梅好些日子沒在江陵城露面了,她和小七進了略顯擁擠的落梅軒,那些個或豐腴或苗條的女人們,根本沒工夫看她,都像狼似的盯著花樣和布料,還偷偷向繡娘打聽,某人訂了什麼樣的, 想來是去年在她手上吃了虧,今年著意扳回一局。
杜梅樂得混在人群裡聽她們各種挑剔的理由,只要不是太過分,她都會用心記下,畢竟這些的主顧的需求才是落梅軒賺錢的法寶。
鄧氏正和一個高大粗壯的富家太太說話,衣料已經選下了,似在選花樣子,杜梅擠過去看。
“夫人,你看這樣的花式比較別緻淡雅,能襯托您的富貴雍容。”鄧氏背身站著,指著一個纏枝凌霄花花樣說道。
“我就要大紅牡丹,這個不好看!”富太太胖乎乎的手指嫌棄地亂戳。
“這位夫人,牡丹乃花中皇后,您若執意,只怕……”杜梅看著鄧氏捏了下眉心,忍不住插嘴道。
“梅……”這麼熟悉的聲音,鄧氏猛然轉身,激動地捂著了嘴巴。
“你是誰?”富太太疑惑地上下打量面前高高瘦瘦的女孩子,她是那種有錢的土財主,今年頭回到落梅軒來定製衣裳,是個完全不懂規矩的土包子。
“我是繪花樣子的人,相較於牡丹這種需要傾城傾國容顏來襯托的,我倒覺得嬸子給你選得更好些。”杜梅笑眯眯地說,隨即伸手握著鄧氏的胳膊搖了搖,像極了撒嬌的孩子。
“你是說我長得醜!”富太太氣惱道。
“你瞎呀,你長啥樣,看不見啊,還牡丹呢,你也配!”小七性子火爆,叉腰冷哼道。
她暗啞的嗓音加上兇巴巴的話語,很快吸引了正在選購的眾人目光,這裡面不乏官宦人家的太太小姐,她們對杜梅不論是生意還是身份都是知道的,坊間傳言,這落梅軒也是她的產業,誰還不爭相認識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