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霈天性多疑,楚霖總是百般委屈求全,他為的不是個人榮辱,而是大順朝百姓安康,那場內亂浩劫,導致整個國家生靈塗炭,民不聊生,平亂之後,好不容易過了十幾年安穩日子,即便如此,百姓時不時還要面對洪澇災害,蝗災山匪,年年歲歲過得都很艱難,實在不能再承受一次戰亂紛爭,流離失所,妻離子散。
趙吉安跟在楚霖身邊多年,耳濡目染,所思所想幾乎都是楚霖的影子,主子內心悲憫天下蒼生,不願爭帝位天下,他怎能不知道。
“此時與你說這些,亦是無用,時候不早了,我走了,你若有事,可到拙園找我。”慕容熙彷彿早知會是這樣的結果,也不多說什麼,起身翩然離去。
話說,蘇慕雲回到自個的小院,如意也跟著進來,親自伺候她換衣梳頭,她打小在泰和殿長大,太后的喜好偏愛,她自然比蘇慕雲更瞭解。
楚霖雖對蘇慕雲沒有感情,但到底是結拜兄弟的親妹妹,對她甚是尊重,故而,燕王府上下並不敢苛待她。衣裳首飾四時常新,都是落梅軒的最新出品。
如意給她挑了件略顯寬鬆的鏤金百蝶穿花雲錦襖,襟邊袖口都鑲著雪白的銀狐毛,又將長長的青絲綰成朝雲髻,整套的鑲寶點翠的頭面裝飾在髮間,一時間,銅鏡裡的人,富貴雍容。
小念將耳墜、戒指、手鐲都一一尋了配套的出來,查婆子在一旁開啟了胭脂、水粉、口脂的盒子,準備往蘇慕雲臉上抹。
“嬤嬤,這些就不用了吧。”蘇慕雲推辭道。如意幫她穿戴成這樣,完全是為了進宮的禮儀,此時,若以她的心境,實在沒有情緒裝扮自個。
“夫人天生麗質,略抹一點口脂,提提氣色就好。”如意偏頭看了一眼道。
“謝謝如意管家。”蘇慕雲望著銅鏡裡的如意,點點頭。
“夫人客氣了,咱們都是為了王爺,您先準備著,我到前頭看看。”如意說著,屈身行禮,匆匆去了。
過了不大會兒工夫,燕王府出來了一輛兩駕馬車,直往宮門而去,車廂裡只坐著蘇慕雲和如意,許是太緊張了,蘇慕雲的絲帕絞在手上,越擰越緊,細長如蔥白的手指被勒得又紅又腫,她竟一點也沒察覺。
“幹什麼的!”宮門前的侍衛大聲喝問。
“這位大哥,我們是燕王府的,我家夫人有喜事稟報太后娘娘。”如意下車,行禮笑道。
當真是虎落平陽,鳳斂雙翅,車架上明明懸著燕王府的燈籠,這些個勢利小人,卻假裝看不見,這若擱在往日,誰敢攔她們,早就一臉諂笑地放馬車過去了。
“上頭吩咐,太后娘娘鳳體違和,任何人無昭不得入宮驚擾!”一個高個的侍衛似乎是個小頭頭,他翻了個白眼道。
“我家夫人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太后娘娘若是知道了,說不定,還要賞你們幾個呢。”如意說著,從袖中摸出十兩銀子,偷摸塞到他的手上。
“咳……”高個侍衛看了眼其他的侍衛,接著說,“你們可快著點,若是讓上頭知道了,我們兄弟幾個吃不了兜著走!”
“很快的,很快的。”如意連連說著,將裹著鴉青色貂皮斗篷的蘇慕雲扶了下來。
如意對宮中路徑十分熟悉,她帶著蘇慕雲,專揀人少又快捷的小路穿行,主僕二人步履匆匆,避開宮中侍衛的巡查,很快就走到了泰和殿威嚴的大門前。
蘇慕雲略定定神,提裙上了臺階,輕拍門環,裡面傳出琳琅潤糯的聲音:“誰呀?”
“蘇慕雲求見太后娘娘。”蘇慕雲隔著門說道,她吸了口氣,儘量讓自個的聲音聽起來和往常一般無二。
“太后娘娘身子不爽利,這會子晚了,你明兒再來吧。”琳琅連門都沒開,直接下了逐客令。
“還請姑姑開門,我有一樁極好的喜事要稟報太后。”蘇慕雲咬住嘴角,輕聲道。
隔了會兒,“吱呀”一聲,宮門被兩個年長的嬤嬤開啟了,蘇慕雲和如意趕忙跨了進去。
琳琅籠著暖袖站在桂花樹下,躬身行禮,隨後,蘇慕雲被琳琅帶到泰和殿寢宮,宮中燃著銀絲炭,暖意融融,香案上素白蕉葉紋大瓶中插著幾枝紅梅臘梅,紅黃相間,十分好看,又有清幽淡雅的梅香在熱氣薰染下縈繞四處。
太后萬若錦穿著家常錦袍,坐在榻上,身旁有寧皇后陪著,她們婆媳大概剛剛在說體己話,寧皇后的眼睛微微發紅。
“拜見太后,拜見皇后。”蘇慕雲進來,跪伏在地上請安。
“起來吧,琳琅說,你有喜事要告訴哀家,喜從何來呀?”萬若錦抬抬手,示意她起身。
“蘇夫人不是有喜了吧。”坐在下首的寧皇后有些驚喜道。
“臣妾有罪,請太后皇后責罰。”蘇慕雲不敢起來,依舊跪著。
“依霖兒的性子,哀家早知你說的是假話,只是奇怪你到底為了什麼事,這麼晚拼著說謊被罰,也要來見哀家。”萬若錦一直認為楚霖成親後,身子不好是蘇慕雲衝撞的,故而對她並無多少好感,說話也不留情面。
“臣妾……”蘇慕雲抬頭看了眼寧皇后,欲言又止。
“但說無妨,皇后掌管後宮,母儀天下,沒什麼不能聽的。”萬若錦揮揮手,屏退了宮中的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