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梅子已經及笄,她是大姑娘了,凡事總有她自己的道理,若她命裡註定不是平常人,那她的所作所為又怎麼能用平常的眼光看待?”鍾毓開啟藥箱,慢慢說道。
“可我這心裡,整日擔驚受怕,只怕有個萬一,叫我如何……”許氏默默垂淚。中年喪夫,已然要了她半條命,她再不能承受其他任何一種意外。
“她是聰明的,朋友也個個厲害,萬不會不知輕重,你今兒這樣,她以後做什麼還得瞞你,不若與她好好說,往後讓她放開手腳去做,你只要知道她安好就是了。”鍾毓開始在許氏頭上施針,他的針治身病,他的話治心病。
“兒活一百歲,母憂九十九,我哪裡是想拘著她,不過是害怕她年歲小,看不透外面的人心險惡,到時吃虧又吃苦!”許氏拿了棉帕子拭淚。
“人一輩子的苦總是有定數的,就像一根甘蔗,從根上吃,口味越吃越淡,而從梢上吃,則越吃越甜了,苦盡甘來,人總是有了磨練才會有大成就。”鍾毓語調低緩,細細說道。
“你說的,也不無道理,可她那麼犟,我若縱著她,只怕……”只怕將來不好嫁人,許氏及時地把後面的話嚥下去了,鍾毓雖認了親,到底是外男,有些話不好明說。
“姐姐,她在外頭吃苦受累已然不好過了,而你何必再為此罰她,你心裡心疼她都來不及,這會兒倒捨得她跪在冰冷的地上,她身上寒疾未消呢。”鍾毓嘆了口氣,坐在桌邊。
“噯,罷了,我且聽你的,往後都由著她去闖吧。”許氏無奈地搖搖手,心裡萬分捨不得,“你去叫她起來吧,別又弄出個好歹來。”
“別跪了,你娘叫你了。”鍾毓舒展了眉心,出來衝杜梅說道。
“娘,我以後不敢了。”杜梅低眉順眼地進來。
“是娘糊塗,往後你想幹啥,就幹啥,只是不許騙我!”許氏拉著杜梅的手,見她委屈的小模樣,心裡酸酸的。
“娘?!”杜梅不可置信地抬眼看看許氏,又轉頭瞧鍾毓。
“你娘允了你,你心裡更要有思量,這一家子可都指著你呢!”鍾毓十分嚴肅地說。
“我曉得的。”杜梅連連點頭,“娘,舅舅,我剛好有件事要和你們說。”
“什麼?你要到江陵城開滷味店?”聽了杜梅的想法,許氏吃驚地問。
她有些後悔剛才說的話了,就連鍾毓也感到了不安。
“不能在清河縣開嗎?為什麼要去那麼遠?”鍾毓擰眉道。
“既然做吃食,就得到人多繁華的地方去啊,再說江陵城也不算遠,我騎馬大半日就到了呀,就算坐車也不過一日。”杜梅搖搖許氏的手,撒嬌道。
“我若想你了,還得騎馬坐車去,這身子骨還不得顛散架了!”許氏白了眼杜梅。
“我現下只是租了房子,等我以後做好了,肯定買個三進的大屋子,到時,娘一定要搬來和我住!”杜梅半點不怵,繼續嘻笑。
“什麼!你已經租下房子了?”許氏一下子拔高了聲音。
“對……對呀。”見許氏變了神色,杜梅結巴了,只恨自個一時高興,說漏了嘴。
“你這丫頭,膽子忒大了!”連一直幫杜梅說話的鐘毓也變臉埋怨。
“娘,舅舅,我這次進江陵城求人救沈縣令和林岱,將所有的錢都花了,還欠著旁人天大的人情,我不做生意怎麼行?我得掙錢啊!”杜梅站起來,極認真地說。
“你的鴨蛋賣得那麼好,再說飯館的生意也不錯,更何況落梅軒還有分紅,你想要多少錢,才覺得夠!”鍾毓擰眉訓斥。
“鴨蛋賣得再好,但終究本小利薄,週期又長,飯館做的紅火,自然是多虧董掌櫃他們,我必不能虧待,至於落梅軒……”杜梅說著低下頭去,緩了下繼續說,“至於落梅軒,畢竟是燕王的產業,我想……慢慢退出來,不再參與了。”
“噯,你,罷了!”鍾毓見她說到傷心處,於心不忍,不捨得再責備她。
“你既然租了房子,總是打算好了做什麼吧。”靜默了半晌,許氏問道。
“我選擇了養鴨,自然還是要在鴨上做文章。”杜梅自信地說。
“你想做鴨滷味?這倒沒見過,會有人買嗎?”鍾毓有些擔心。
“鍾毓舅舅,我自打養了鴨子,做過多少事是旁人沒有嘗試過的,我不是每一件都做的很好嘛。”杜梅揚起嘴角微笑,滿臉自信的光芒。
“你這是鐵了心要去了?”許氏明知攔不住,可還是想再問一次。
“娘,你放心吧,我肯定能做出名堂的!”杜梅抱著許氏,心裡像被一堆雜草塞住了,亂亂的。
她若去了江陵城,必然要長時間地離開許氏,又要勞母親掛念,她心裡不安。
“娘信你能做好,若萬一做不好,也沒啥,凡事別自個獨扛,記得回杜家溝來,咱一家子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許氏摸摸杜梅的頭髮。
這丫頭什麼都好,就是太犟,頭撞南牆也不回頭,偏要拼了命,硬生生撞破南牆,闖出一條路來!她既心意已決,一個母親能做的,便是做她堅強的後盾和包容一切的後路。
“我知道。”杜梅忍住眼中的淚意,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