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哭就哭,在姐這兒,不丟人!”鳳仙見杜梅面色悲悵,站起來抱住她,心疼不已。
“我沒哭,我不哭的!”杜梅倔強地說,眼淚卻不聽話地洶湧而出。
兩姐妹抱著,各自傷心了會兒,鳳仙掩了淚,喚小蓮打了熱水來,兩人淨臉勻面,又坐下說話。
“我這一去,咱姐妹不知啥時候才能再相見,我只盼著你早些把生意做到江陵城來,到時也好有個照應。”鳳仙將點心碟子往杜梅面前推了推。
“現下一時半會,恐怕沒這個打算,宋玖倒是想與我合夥,但做什麼還要從長計議。”杜梅拈了塊玫瑰酥慢慢吃。
“我也不甚懂什麼生意,之前好歹做了幾天醉仙樓東家,只明白了一個道理,民以食為天。如今大順朝國泰民安,四海昇平,咱小老百姓不就圖個吃吃喝喝,日子好過嘛。”鳳仙用小銀勺子慢慢攪動小蓮新送來的燕窩羹,緩緩說道。
“論吃食,我倒是一直在做,糧鋪呀,飯館啊,都是的,可江陵城那麼大,光一家醉仙樓就把我壓得沒信心了。”杜梅蹙眉道。
“這有什麼,醉仙樓雖有百年基業,卻也不能涵蓋天下美食,況且,你又是個聰明的,現下就有一樣是他們忌憚的,假以時日還愁沒食客嗎?”鳳仙倒是和宋玖一個脾氣,對杜梅抱著十足的信心。
“忌憚?你是說,松花蛋?”杜梅抬眼看她,只覺她這話說得危言聳聽。
“可不是嘛,你想我身子好好的,怎地就要早產了?還不是那個管事硬逼著我交出松花蛋的菜式,我心知你當初將菜式賤賣給董掌櫃是看我的薄面,這往後還要開自個的飯館,我怎麼可能告訴她呢。”鳳仙此時說起這件事,不見悲傷,倒有幾分歡喜。
“姐姐呀,那個沒了,我可再想別的法子,你若出點什麼事,可如何是好!”杜梅被她的話嚇得心驚肉跳,難免有些著急。
“我這不是沒事嘛,我雖說要嫁到那府裡去了,可咱是姐妹,那裡家大業大,少這一樣不算什麼,可你我不行呢。”鳳仙想得透徹,往後,她要在那府裡站穩腳跟,全指著宋少淮也不行,還得靠杜梅錢生錢。
“姐姐,在那府裡,雖要真心伺候長輩,但也要適當結交近旁之人,還要對下人不吝恩惠,總之,但凡能用錢辦到的事,都別捨不得。”杜梅在牛二被抓的時候,早已明白有錢能使鬼推磨的道理。
“我曉得的。”鳳仙點點頭。
兩姐妹又說了許久的話,過了未時,杜梅便回去了。
過了正月十五,有閒不住的農人開始下地幹活,杜樹從山莊上回來了,那裡雖大,林家人也熱情,可沒了村裡的小夥伴一起玩鬧,杜樹待著無趣,他好不容易捱過正月十五,第二天就回來了。
一千多隻鴨子養在家裡,每日吃得多,拉得也多,這日天氣晴好,杜樹一早就來了,和杜梅姐妹將鴨糞運到田裡去散,給麥子油菜追一次冬肥。
杜世城名下的兩畝田如今也歸了二房,統共七畝,挨個上一遍肥,五個人足足忙了好幾天。最後一塊田做完,正是傍晚,天邊的火燒雲紅得耀眼,將田野、樹木都鍍上了一層金光,三個小的高興得又跳又叫,追逐打鬧地跑遠了。
“梅子,咱鄉下多美,縣城怕是沒這樣的風景。”杜樹趕著牛車,對身旁的杜梅說。
“美,我們有了,富,我們更要有啊,要不然,餓著肚子,再美的風景也是煞風景了。”杜梅仰頭眯著眼睛看落日,笑著說。
“你現在還不夠富嗎?”杜樹有些沮喪地說,他自然希望杜梅越來越好,可他不想她為此受傷,在他心裡,在杜家溝是最安穩的生活。
“一個人不過是一粥一飯,一屋一榻而已,我的母親弟妹和朋友,還有你,還有咱杜家溝的鄉人們,不能只掙扎在一口飯上,還有很多事要做,我既然有能力自然要多出一份力才是。”杜梅轉頭看杜樹,很認真地說。
落日餘暉照在杜梅的身上,金光熠熠,杜樹比她高出一個頭,能看見她梳著的朝雲髻上的光暈,他恍然間想到,他曾經想要一直守護的女孩兒,如今已經及笄了,她勢必要走出杜家溝,走出一條不與旁人同的道路,而在這路上受的苦,流的淚,正要她獨自承受,悄然間與他不相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