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輕功,你還嫩了點!”慕容熙拔身而起,在樹梢上輾轉騰挪,轉眼就沒了影。
夜空中掛著半弦月,寒星點點,冷意森然,射烏山山頂空地上,“鏗鏗鏘鏘”金玉之聲不絕於耳,一道深藍色的身影以簫做劍,刺、挑、格、擋,進退得當,行雲流水,他的蕭與眾不同,本是碧玉所雕,卻又泛著點點金光。
與他對戰的是一身緋衣的飄逸男人,他手中玄鐵扇映著冷月,寒芒閃爍,開合自如,進攻防守隨心而動。兩人拼盡全力,都使出了畢生所學,頃刻間,纏鬥中已過了百餘招。
“楚霖,你還記得年初的這裡嗎?你被人追殺,才讓你與阿梅初遇?”慕容熙突然開口說道。
“你怎麼知道?!”楚霖心下驚詫,手上卻是絲毫不敢怠慢。
“那日,你險些被那老大殺了,是我救了你!”慕容熙怒氣沖天,鐵扇挽了冰涼的劍花,直奔楚霖面門。
“不可能!你莫想亂我心智!”楚霖舉蕭格擋,斬釘截鐵地說。
“那日你要到阿梅家去做假的上門女婿,還與我告別。”慕容熙擋下楚霖的掌刀,頓了下說:“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罷了,不管你了,他日有緣,再見不遲。’”
慕容熙說這句話的時候,突然變了嗓音,從一個明朗的青年聲音毫無徵兆地變成了一個渾厚的中年人聲音。
“你……”楚霖一愣神,慕容熙的玄鐵扇已攻上他的左胸,情急之下,他側身避讓,身子堪堪避過,左肩頭的錦袍卻被削鐵如泥的刀片劃破了。
“可你還是說錯了一件事,那次不是我與梅兒初遇!”楚霖棄守為攻,舉蕭直指慕容熙的咽喉。
慕容熙沒想到自己漏算,他們居然還有前情舊緣,一瞬間走了神。
“你輸了!”楚霖的蕭停在慕容熙咽喉半寸之處。
“婦人之仁!”慕容熙抬手就刺出玄鐵扇,全然不顧楚霖只要挺進半寸,他就會丟了性命。
“你這是做什麼!”楚霖後縱半步,低喝。這種玩命的打法,楚霖對付五個殺手時用過,但對慕容熙,他覺得根本沒必要。
“楚霖,你放過阿梅吧,你給不了她一生一世一雙人,你如此心慈手軟,連你的情敵都不願殺,又怎麼處置得了你的側妃,以及後面源源不斷送來的其他女人!”慕容熙拿冰冷的扇刀指著楚霖說。
“你以為我放手,梅兒就會跟你走嗎?她若真依附男人,你還會這樣喜歡她嗎?”楚霖打了一架,被山頂的冷風一吹,人漸漸冷靜下來。
“我現下要拿對你的救命之恩換你永遠離開阿梅,她現在已經恨透了你的欺騙。如果給我足夠的時間陪伴她,溫暖她,我相信她遲早一天會感受到我的愛,並會愛上我的。”慕容熙一臉決絕地說。
“救命之恩,他日我必然還你。只你以為愛是可以交換的嗎?會因為年年歲歲相守就日久生情嗎?不!愛來的時候,沒有緣由,沒有因果,只在電光火石一瞬間,彷彿被雷劈一般,這種感覺一生難遇,終身不忘!”楚霖看著慕容熙,月光不甚明瞭,樹影斑駁,眉眼看不真切,卻是與他一樣愛不得,求不到,他是捨不得放手,而他則是可望不可得。
“現下,你以為你的際遇比我更好嗎!”慕容熙被他憐憫的眼神看得煩躁,更似被看破了心事,他縱身躍上樹梢,吹了聲喚馬的口哨,幾個起落,逃似地遠遁了。
楚霖坐在月光下的山石上,將碧玉簫附在唇間,他的簫在上次打鬥中被砍得遍體鱗傷,因他將簫上的玉墜送了杜梅,他便捨不得丟棄這管簫,隱隱地覺得他們是一體的。
太后見他念舊,遂讓珍珠拿去給宮裡的金玉宮人做了修復,宮人手巧,他們將金葉子打得薄如蟬翼,剪成竹葉形狀,將碧玉簫上的坑坑窪窪全都填平了,看著彷彿青竹上落了片片枯葉,碧綠金黃相間,分外賞心悅目,別具一格。
楚霖喉間滾動,悠揚的聲音破空而去,清越婉轉,似溪水歡暢,如黃鶯爭鳴,有水流石上的恬淡,又有月照松間的靜謐。
此時尚未過子時,今日是杜梅生辰,他不能相陪,她亦不要他的禮物,可總要略表心意,想來只有這簫聲能代表他心底最美的祝福。
射烏山離著遠,山風嗚咽,這簫聲雖是楚霖內力催動,可飄到杜家溝,卻早已七零八落和在風中,無從辨識了。
楚霖不知道,射烏山的簫聲杜梅聽不到,他更不知道,此時此刻,他哪怕是在她屋頂上吹簫,杜梅也是聽不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