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跑到哪裡逍遙快活去了?早知道這裡這麼窄,我就不進來了,瞧這進退兩難的!”趕車人是個黑臉膛的精壯漢子,皺眉不悅地說。
他穿著灰撲撲的短打,衣襟交疊處露出綢裡衣,腳上的靴子沾滿灰塵,一看就是常年在外奔波的人。
“吳掌櫃說笑了,我能去哪兒,不過是到東家府裡去了。”董掌櫃陪著笑臉說。
“快叫你的夥計來卸貨,老子還沒吃飯呢。”吳掌櫃不耐煩地朝地上唾了一口口水。
“這次都送的什麼?”董掌櫃摸摸三個麻包問,並不理睬他惡劣的態度,想來打交道久了,知道這人慣是這樣的口氣。
“還不都是你要的嘛,一包鮮辣椒,一包筍乾,還有一包雜七雜八的菌菇。”吳掌櫃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那剛剛好,辣椒就麻煩孺人帶回去,請杜夫人醃製。”董掌櫃轉頭對杜梅說。
“就是她?醃松花蛋的?”吳掌櫃終於轉過頭來,仔細打量董掌櫃身後的杜梅。
“是我,您一定是醉仙樓管南邊採辦的掌櫃吧。”杜梅衝他微微一笑。
“你怎麼知道的?”吳掌櫃跳下馬車,有些好奇地踱到杜梅面前,他沒有行禮,也不懼杜梅的身份,許是江陵城中見多了身份貴重的人,並不把杜梅這個七品孺人放在眼裡。
“這有什麼難猜的,這車上三樣,現下只有南邊有,而且您的衣裳穿的也與我們不同。”
如今已經是冬月裡了,誰還穿夏天才穿的綢裡衣,分明是沿途回來時,遇冷買了外衣套上的。她還有一點沒說,就是吳掌櫃面板太黑了,現下只有南邊有這麼烈的陽光。
“你……有點意思。”吳掌櫃沒有否認,他摸摸青色的下巴,只扯著下嘴角,臉上很淡的一個笑容轉瞬即逝。
董掌櫃喊來了夥計,七手八腳地將筍乾和菌菇抬進了廚房。杜梅摸摸麻包,分辨出哪一包是辣椒,石頭也不要幫忙,彎腰反手抓住麻包兩角,躬身一挺,就將很大的麻包輕鬆地背在背上,穩穩地走了幾步,放到了馬車裡。
“吳掌櫃,進來喝杯薄酒,當謝禮了。”董掌櫃挽著漢子的胳膊,邀請道。
“要切十個松花蛋下酒!”吳掌櫃也不客氣,抬腳就進去了,馬車自是交給夥計照應。
董掌櫃和杜梅打了招呼,跟著走了。杜梅看著一大包辣椒,想著家裡的鹽定是不夠用了,遂到老薑頭的調料鋪子去買。
老薑頭正籠著袖子,歪在椅子上打盹,聽到門響,半眯著眼抬頭看了看,見是杜梅,慢慢從椅子上站起來說:“孺人好久不來了。”
“姜掌櫃,我來買些鹽,天冷了,鹹鴨蛋不好賣吧。”杜梅往放鹹鴨蛋的貨架望了一眼,上面空空如也,不知賣光了,還是放到別處去了。
“孺人有好貨也不知給老頭兒送些來。”老薑頭也不知從哪裡知道了杜梅有松花蛋的事,話說的酸溜溜的。
“姜掌櫃誤會了,不是我不送貨,松花蛋前段時間我才剛製出來兩百個,也就醉仙樓的董掌櫃敢接受試賣,如今有倒是有,只是價格略高,我賣給醉仙樓是十文一個,你這裡恐怕……”杜梅看了看老薑頭的臉色,止住了後面的話。
“就不能便宜點?”老薑頭抿唇皺眉道,他臉上的皺紋像山上龜裂的松樹皮似的絞在一起。
“真沒法便宜。”杜梅有些抱歉地搖搖頭。
醃製松花蛋雖不復雜,但難在配料不易得,石灰和果樹燒的草木灰十分難弄,而且馬上進入臘月,鴨子將減產或不產蛋了,杜梅首先要保證醉仙樓的供應,所以她不可能低價出售僅有的松花蛋。
“好吧,就按醉仙樓的價給我送五百個來吧,許多老客都來打聽,我總得給他們尋摸一些。”老薑頭見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只得讓步。
“明兒吧,我也只能挪出五百個給你。”為了長久的生意著想,杜梅還是勉強答應了。
“好好。”老薑頭滿意地轉身去稱鹽。
冬日的日頭短,眼見著太陽西移,杜梅半刻也不敢耽擱,坐著石頭的馬車回了杜家溝。
“你阿奶來過兩趟了,你快去看看吧。”許氏見她回來,忙打了熱水給她洗臉淨手,完了,將針灸小包直接遞給她。
等杜梅趕到杜世城家裡的時候,就聽見屋裡傳來砰的一聲悶響,像是誰摔倒了。
魏氏聽到了聲音,從廚房跑了出來,看見杜梅,甚至來不及發火,直接跑進屋裡去了,杜梅跟在她身後,就見杜世城跌倒在地上。
“當家的,你這是怎麼了?”魏氏張嘴就要哭。
“阿爺沒事,只是滑倒了。”杜梅上前,把了脈說。
兩人合力將杜世城抬到床上,杜梅開始扎針。
“你能不能靠譜點啊,今兒我都找你兩回了,你不知道你阿爺是等著你扎針續命麼!”魏氏坐在旁邊絮絮叨叨的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