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三金,你媳婦兒要生了!”胖嬸跑得氣喘吁吁,朝坐在廢稿家的三金直揮手。
“怎麼會呢,我早起來的時候,她還好端端歪著呢。”三金急忙站起來,他起得猛了,差點把案几掀翻了。
“我還能誑你不成!我剛才正準備到地裡去,就見你家長工光著膀子,滿手是血的出來叫人。他一個年輕男人,哪見過這個,嚇都嚇死了!”胖嬸唯恐三金不信她的話,語速飛快地說著。
“這還沒到日子呢!”三金心驚肉跳,慌得不知所措。
“你快點吧,別磨嘰了,生孩子還由著你挑時辰!”胖嬸急得直跺腳。
如此一說,三金方才醒悟過來,也不和廢稿告辭,撩袍疾走,杜傑小跑著跟著。
三房院裡,馬榮已經洗了手,穿上了外褂,絞著手神色慌張地坐在院子小杌子上,謝氏躺在屋裡大聲呼疼,直叫得過路人毛骨悚然。
“秀秀,你怎麼樣?”三金顧不上看馬榮一眼,直奔屋裡。
及到屋裡,只見一隻碗摔在地上,床前有一攤混著蛋白的水漬。謝氏滿頭大汗,頭髮蓬亂,已經洇溼的碎髮緊緊貼在兩鬢,她胸前的領口半敞,露出內裡雪白的肌膚。
“定是前幾日被曹老頭氣得動了胎氣,我今兒不過吃碗糖水蛋,哪知就要生了!”謝氏見三金來了,狠命地一把抓住他的手,喘著粗氣說。
“你忍忍,我這就去請蘭婆子。”三金被謝氏的模樣嚇著了,手腕被她掐得生疼,他掰開她的手,轉身去尋接生婆。
他走出門,想了想,又折回走到杜世城的院子外,邊拍門邊大聲喊:“娘,娘!”
魏氏最是心疼三金這個么兒,她聽見隔壁謝氏的鬼號,只以為是和三金鬧架,她正獨自坐在廚房裡暗罵,此刻聽見三金焦急的聲音,趕忙小跑著來開門。
“咋的?她又和你鬧啥?”魏氏開門就問。
“杏兒她娘要生了,疼得厲害,娘幫我看著點,我去請蘭婆子!”三金不由分說拖著魏氏就走。
“啊呀,女人生孩子哪有不疼的?你把你老孃的骨頭架子都拽散了!”魏氏生氣地用力拍三金的手臂。
“你倒是快去呀。”三金苦著一張臉,鬆開了魏氏的胳膊。
“她都生過兩個了,這一胎還不是跟母雞下蛋似的,著什麼急!”魏氏不以為然地說。
“可她還沒到日子呢!”三金心裡急得貓抓似的。偏偏急病碰見慢郎中,他娘根本不把這當回事。
“你二嫂那會子不也早產的,哪裡就疼成這樣了!”魏氏說完,十分不滿地進了三金的院子。
三金眼見著魏氏進了屋,這才拎著袍角跑去找蘭婆子。
急急忙忙趕來的蘭婆子揭開被子檢視,倏然,她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滿褥子都是血,可瞅著不像要生產的樣子呀。
“三金,你趕快去醫館請大夫吧。”蘭婆子推門出來,對三金說。
“這怎麼說的,您不給看看?”三金見她進去眨眼的工夫就出來了,忙問道。
“咳咳,你們那什麼……總之趕快去請大夫!”蘭婆子看著三金欲言又止,只催著他趕快去。
“你這婆子,今日怎地了,我們還能少了你的喜錢麼!”魏氏有些不耐煩地翻了下低垂的眼皮。
“你家裡現有一個女醫,不如讓她來瞧瞧。”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蘭婆子不好說出隱情,而且謝氏已然這樣,保是保不住了,只有針灸催產,不然時間挨久了,定是胎死腹中,一屍兩命!
“我這就去叫梅子!”三金已經急得滿頭大汗,直奔二房院子。
大清早的,三房院裡鬧得雞飛狗跳,鬼哭狼嚎,杜梅只當聽不見,只在杜鍾家的工地上,看著木匠裝門窗,又找了瓦匠將邊邊角角的縫隙用砂石填滿,生怕冬天漏了風。
“梅子,你快瞧瞧你三嬸吧,蘭婆子讓叫大夫了!”三金跑了來,抹了把頭上豆大的汗珠慌慌張張地說。
謝氏生杜杏和杜傑的時候,有母親和二嫂許氏操持,他一點都沒煩心過,這會兒臨了事,竟全沒了主張。
杜梅本心裡不想管三房的事,但作為醫者,她又必須救人,她低頭咬了下唇,最終還是輕輕點了下頭。
“三叔請先回去燒水,我去準備下就來。”杜梅抬腳回家,洗手淨面換了乾淨衣服。
“姐……”杜桃心中憤懣,忍不住叫了一聲。
“三嬸再不好,小娃娃總是無辜,好不容易來世上一遭,雖是急了點,但總要見見天光。”杜梅拿出銀針小包一一檢視。
“桃子,你大姐做了女醫,凡遇病患,只有盡力相救的,斷不能按自個的好惡隨意判定旁人生死。”許氏抱著杜松,沉聲對杜桃說。
“可她們當初對我們……”杜桃眨了眨眼睛,將眼中溼意忍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