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御筆親題的字,鄉人們大多不認得,只是豔慕杜梅光耀門楣的榮光。掛匾儀式結束了,杜明堂招呼眾人到打穀場上去幫忙,大家漸漸散去,只有些小孩子在門前好奇地探頭探腦。
沈章華並沒有急著走,反而想在杜梅家坐坐,杜世城便陪他進了堂屋,杜櫻姐妹忙到廚房去準備茶水點心。
杜梅禮讓沈章華坐在上首,族長杜懷炳坐在一旁,她自己則坐在下邊,陪著說話。
“梅子,我有幾件事要告訴你。”說過一些閒話後,沈章華極認真地說,顯得有些躊躇滿志。
“什麼事?”杜梅本以為只是閒話家常,卻不料還有正經事。
“你還記得那個潘又安吧,他前幾日處決了。”沈章華說著從袍袖裡拿出一張紙遞給杜梅。
這是一張嶄新的邸報,正反兩面都印著密密麻麻的字,還散發著濃郁的油墨香氣。
杜梅一聽到潘又安的名字,氣不打一處來,她展開邸報一看,只見醒目位置上,潘又安的名字被打了一個交疊的大叉,彷彿可以想象,此人被五花大綁押在刑臺上斬首示眾,她只恨沒親見這腌臢小人罪有應得的下場。
“這種人危害鄉里,造謠生事,死有餘辜!”杜梅知此人已然伏法,累積於胸多時的憤懣方才釋然。
“我之前說,一有訊息就通知你,這回算是對你母親有個交代了。”沈章華曲起兩指輕叩了下桌子。
他頓了下,接著又說:“按理,你是七品孺人,邸報送到縣衙,你有權查閱的,只是你不在清河縣,暫時不知道,我今日來,剛好順道帶給你瞧瞧。”
他眉目俊朗,淡淡地笑容,溫潤如秋夜的白月光。
“多謝沈縣令記掛此事,對我母親來說,這個很重要。”杜梅立時站起來屈膝行禮。
放在小几上的邸報不過是張紙,輕飄飄的,被杜梅起身的風帶到了地上,她彎腰去撿,目光無意地一瞟,卻入眼一行小字:“京城小報蠱惑人心,亂議朝政,現著蜀王嚴查!”
杜梅心下一驚,難怪慕容熙那日匆匆而去,原來是小報出了事,可他昨日又怎得有時間來了?
正當她神思不屬的時候,卻聽沈章華開口道:“還有件事,我暫且替你操辦了,只不知你滿意不滿意?”
“我雖是領著七品的頭銜,卻是不甚了了,諸事還請沈縣令多多幫襯。”杜梅斂下心神,低眉說道。
“韓六,將房契拿來。”沈章華朝門外喊了一聲。
片刻,只見韓六捧著個精緻的木匣子進來,畢恭畢敬地放在沈章華的桌旁。
“按規制,前幾日縣衙收到了工部撥來的你份內的私宅款子,我見南街上一處屋子正低價出售,恰巧你去了江陵城,便擅自做主幫你先買下來了。”沈章華將木匣子遞給杜梅。
杜梅開啟匣子,取出一張泛黃的紙張,那上面有一行新墨,赫然寫著她的名字。
“南街的房子一下貴得離譜,你身為縣老爺,還住在縣衙的內衙,我怎得就有私宅了?”杜梅納悶地問。
“我是接受朝廷委任派遣的地方官吏,他日若是升遷或被貶,都得淨身離開,半點帶不走,況我沒有家室,住在內衙反而方便。
而你是地方上封賞的,雖說沒有實權俸祿,但總歸要時常參與地方上的政事,你在縣上又沒有住處,工部按律撥給你款子,本是無可厚非。”沈章華神色淡然,似是說的尋常事。
“這可是處三進的宅子!”杜梅翻過房契,後面有張房屋結構圖。
這樣的屋子,在清河縣沒有一百兩銀子是買不下來的。她孺人的封賞不過才一百兩官銀,這工部撥的私宅款子,竟然比這還多嗎?
“縣老爺尚記得孺人當初想在縣裡租門面,見此處前店後宅,地勢又佳,甚覺合適,便貼錢幫您買下了。”韓六是個武夫,哪裡知道沈章華的心思,他見杜梅疑惑,一時嘴快,一語道破了玄機。
“韓六!”沈章華沉聲低喝。被韓六點破,他面上多少有點掛不住,臉色不自然地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