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疼惜他,楚霖的衣服大都是宮裡制的,泰和殿每年生辰又單給他專門做,燕王府裡又有如意精心巴意的伺候著,他從來沒有為穿什麼操心過。
“你量吧。”楚霖放下食物,規規矩矩地站著。
杜梅以手為尺在楚霖身上量了量,把尺碼默記在心。楚霖低頭看眼前的女孩,瘦瘦條條的,小腦袋才到他胸部,她的兩個手指上彷彿點著火,燒了他的腰,燃了他的臂。
“你蹲下,我夠不到。”楚霖身高八尺,要蹲下來,杜梅才能量到他的肩寬。
當他蹲下時,杜梅彎腰丈量,臉上細細的絨毛清晰可見。兩人的影子印在洞壁上,是個極曖昧的擁抱姿勢,楚霖手也僵頭也僵,不敢動,亦不敢看。
“好啦。”杜梅把楚霖扶坐下,把飯食遞給他。
“你明天別一天三頓送飯了,這山裡不安全,反正我晚上就到你家了。”楚霖一邊吃,一邊說。在安全和見她之間一定要選擇的話,楚霖更願意她平安。
“這山裡,我們常來挖野菜,撿蘑菇,哪兒還真有狼群!”杜梅笑,他糊弄糊弄三個小的也就算了,誑她,沒門!
“給村裡人看見,豈不是露餡了?”楚霖心裡的擔憂不好明說。
“那我中午早點來,還得給你送衣服呢。”杜梅想了想,便答應了。
“你回去吧,天黑透了,不好走。”楚霖催促,夜裡的山林更讓他擔心。
“好,明天見。”杜梅也不拖拉,她還得趕回去做衣服呢。
“等下,讓黑豹送你到村口。”楚霖摸摸黑豹。
“它叫黑豹?我有黑妞呢,它倆長得好像啊。”杜梅嘻嘻地笑,有幾分孩子的天真,楚霖看晃了眼。
杜梅試探得摸了黑豹的腦袋,黑豹想避,黑妞哼了一聲,不知是警告還是吃醋,結果黑豹就老實了,還拿舌頭舔舔杜梅的手。
一個女孩,兩條黑狗,從黑黢黢的山裡走來,前面就是閃爍著些許燈光的村莊農舍,走過河灘,其中一隻黑影轉身奔跑,重新融入到山林的暗色中去。
杜梅在桌上攤開寶藍色的棉布,按心裡所記,熟練地裁剪。穿針引線,在昏黃的燈影裡,細細地縫製。
三個小的熬不住,都睡了,杜梅坐了一夜,天邊泛白,才趕製出了一套棉袍和裡衣。許氏繡花的絲線還有好些,杜梅選了寶藍色的亮絲,在棉袍的衣襟和袖口上繡了一圈纏枝流雲紋。
做完這些,杜梅才打了個哈欠,揉揉通紅的眼睛,上床睡覺。
分家也有分家的好處,比如,杜梅再也不要為一家十來口人吃飯起早,她阿奶也再不會來罵她起床了。
杜櫻看著桌上嶄新的棉袍,就躡手躡腳地起來,把早飯做上了。可她再小聲,也管不住一牆之隔越來越響的吵罵聲。
謝氏砌了一道牆,單把二房隔出去了,她等著大房打上圍牆,她就好和兩個老人住在一個院裡。兩個老人本就偏疼么兒,手上有錢,到時候,自己嘴甜手勤點,肯定能落下不少額外的好處。
周氏哪是省油的燈,謝氏那點花花腸子,她一眼就看穿了。她家的大灶壘到一半被丁氏夫婦搗爛了,偏那於瓦匠要一個半工錢才肯再
來。
周氏索性也不壘灶了,日日在老人廚房裡燒火做飯。見到紅薯、餅子、窩頭,從來不心慈手軟,該拿拿,該吃吃。
這日,婆婆魏氏剛燜熟了紅薯,周氏進了廚房,拿了就吃。
魏氏氣惱,劈頭蓋臉地罵:“你這懶婆娘,現在才起來,還敢吃我的!”
“娘,我就吃個紅薯,又不會吃窮你。”周氏嬉皮笑臉,現在分了家,沒了管束,她的膽子愈發大了。
“大房那份,你都拿走了,這可是我和你爹的口糧!”魏氏一巴掌拍掉周氏又伸過來的手。
謝氏正打廚房門前過,聽見婆媳倆講話,氣得她七竅生煙。
“我說你為什麼不壘灶,原來日日到廚房來揩油!”謝氏怒瞪著周氏。
“要不是你和我搶用於瓦匠,我的灶早就好了,哪還要受這個罪!”周氏回瞪了一眼。
……
這兩人心裡都有小九九,互相看不順眼,爭吵的聲音,一個蓋過一個,魏氏也沒力氣勸,直接躲回自己屋裡,眼不見為淨。
杜世城家裡三天兩頭吵架,不是外頭人打上門來,就是自家妯娌內訌,村裡人都不稀得看了,只有幾個調皮的孩子在門前伸頭伸腦。
杜世城沉著臉站在堂屋門口,看著兩房媳婦臉紅脖子粗地吵架,他往西邊望了望,二房屋裡一點聲音也沒有。
他一輩子最珍視的名聲,被眼前這兩個媳婦踩在爛泥裡糟蹋,再也漂不白了。半晌,他一聲不吭,將煙桿插在腰後,揹著雙手出門了。
周氏和謝氏,看著公爹陰著臉,一言不發地出去了,到底有點膽寒。這架吵的,除了浪費唾沫星子,也都沒討著好,索然寡味,兩人各自鼻孔朝天地回自己屋裡去了。
她們這方吵沒趣了,杜梅的覺也被攪了,索性起床,吃了早飯,開始收拾雜物間,楚霖來了,得有個睡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