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我爹為什麼讓我來看一個王爺的婚禮?”說話的人穿一身緋色緙絲桃花雲雁廣袖錦袍,外罩輕薄黑紗,腰間繫著鑲青玉的腰帶,腰間垂著一縷墜冰種翡翠的翠色流蘇,他骨節分明的手指有節奏地敲擊桌面。
“回少宗主,宗主向來思慮萬全,定必有深意。”旁邊一身玄色勁裝的黑衣男子說。
“好啦,看來蟹黃湯包今日是吃不成了,倒是看了出好戲。”緋衣男子站了起來,往外走。
走到明亮處,這才看清,這人約莫二十歲,面如冠玉,貌比潘安,烏金冠攏著頭髮,一雙琥珀色的眼睛,魅惑動人。
他抬眼看看醉仙樓,嘴角噙著一點笑意,左側酒窩一閃即消,他與他的隨從走入人群,衣袂流蘇飄逸,仙人之姿惹人注目。
話說七人入了醉仙樓,這是家百年老店,店內樑柱桌椅俱是老物件,字畫擺件也不乏珍品。夥計領著眾人進了一個寬敞的雅間,地上鋪著紅底富貴牡丹地毯,青銅刻萬字紋的熏籠裡,早早地燒了炭,進了屋裡,暖意融融。
這雅間除了一個極大的黑漆雕花八角桌,及八把同款的椅子外,還有個博古架,架上擺著青釉五蝠祝壽盤,攢絲海獸葡萄瓶,細粉彩四面松竹梅蘭大罐,還有些翡翠、和田玉的小擺件。
靠牆有專門品茶的茶几,上面放著茶盞以及口杯,還有幾個茶葉罐,大概是為了區分不同茶葉,每個罐子的形狀和花紋都不盡相同。
“各位爺,要小侍來泡茶嗎?”高檔酒樓裡,為了附庸風雅,專門有泡茶的小侍。他們手法熟練優美,兼有表演的情致。
“去去去,快去催菜,莫要磨牙。”宋少淮連連擺手。
“我來獻醜泡茶吧。”宋少湘既習藥理,也略懂茶藝。
“那就先上點茶點來吧。”夥計答應著,飛快地走了。
一會兒工夫就端來了櫻桃、金棗、葡萄、青梅四碟蜜餞和榛子糕、核桃脆、棗泥酥、豆沙卷四碟點心。
宋少湘選了太平猴魁,寓意比較適合當下年關氣氛。
小爐上坐了水,正是將開未開時。其餘七人,謙讓一番,圍坐周圍。
水開了,宋少淮取八隻煙雨江南口杯,燙了一遍,往每隻杯中拈取五六根茶葉。此時水溫已降了些許,宋少淮十指修長,拎起鎏金銅壺只往每隻杯中注入半杯水。熱水剛好用完,復又加半壺冷水又燒。
此時杯中原本捲曲的茶葉在熱水的浸潤下,逐漸舒展開來,兩葉一心,根根直立,猶如含苞的玉蘭花般。而它的香氣漫溢開來,則更像玉蘭,幽香深遠。
宋少淮等不及要喝,卻被宋少湘打了手。
“請品嚐。”宋少湘等水沸了,把每隻杯中注滿,這才發出邀請。
“並沒有什麼味道嘛。”鐵黎一口吞了大半,有點失望地說。
“呵呵,鐵黎,恐怕給你吃朵花,你也是品不出味的。”袁斯年嘲笑他。
“咦,你是想討打吧,你這個不請自來的貨!”宋少淮也沒吃出什麼味,但他就是聽不得袁斯年說任何話。
“鐵黎,你且慢慢品品,這茶初嘗無味,實則回味甘甜,飲之有太平之氣,唇齒彌香,令人舒爽。”蘇默天不愧上尚書令之子,見多識廣,博學廣記。
“蘇兄說得極是,看這湯汁嫩綠清澈,必是上品。”袁斯年附和道。
袁瑾年只管低頭品茗,並不答話。他是個地道的武人,天禪寺中的茶飲,都是柳葉般的大葉子,喝多了睡不著覺。也有香客捐的,師傅要留著款待施主們。
“哼,喝茶哪有喝酒來得爽快!”宋少淮悶哼了一聲。
楚霖笑著看他們說話,這茶不要說跟宮裡比,就是燕王府裡的也比這強上許多。
醉仙樓今日只有這一桌客人,很快各式菜品就陸續上了。此時趙吉安已經去而復返,帶來了十壇金玉露。
七人移坐八角桌旁,又禮讓一回。楚霖坐了主位,右手邊宋少淮,再次袁瑾年,接著鐵黎。左手邊蘇默天,次之袁斯年,最後是宋少湘。趙吉安站在楚霖身後。
“噯,過來坐下。”宋少淮見趙吉安沒有落座的意思,就喊他。
“各位爺坐吧。”趙吉安不為所動。
“怎麼的?我當你是兄弟,才請你的。要論站,也輪不到你。要不我們都耗著,七位等你一個?”宋少淮外椅子上一靠,匪氣十足地說。
“去坐下,你這樣,大家都拘謹了。”楚霖發話,趙吉安只好坐到末位上。
醉仙樓廚房昨兒就得了訊息,今天宋少淮沒下選單,廚房只管把山珍海味,飛禽走獸往上端就是了。
一時間盤碟壘起,燴熊掌、魚翅羹、蔥燒海參、油爆大蝦、烤乳豬,蒸鹿尾,燒狍肉、煎兔脯 、掛爐烤鵝、口蘑髮菜、桃仁山雞丁、桂花魚籽……
金玉露一揭封蓋,異香撲鼻,這是皇室佳釀,這十壇還是上次皇上嘉獎徽州案特意賞的。送到燕王府就被如意直接收到酒窖裡了,今日倒是派上了正經的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