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大家子十幾口子住一起,上頭有公婆管著,下面有妯娌盯著,吃、喝、玩處處掣肘,她早就厭煩了。若是以後只有四個人,手上有收租子的活便錢,地裡有糧食,自己當家做主,這日子還不美翻了!
杜梅回到家,院裡靜悄悄的,只見到滿地的水漬橫流,不禁皺了皺眉。這裡好像是發生了什麼災禍現場一般。她把藥放在廚房吊著的籃子裡,就回了自己屋。
三個小的都在屋裡陪著母親,見大姐回來了,爭搶著向她述說剛剛發生的事。她們嘰嘰喳喳地東一句西一句,把杜梅吵暈了。
“三妹四妹,你們別說了,讓你們二姐說。”杜梅打斷她們。
“哦。”杜桃和杜桂關上了小閘門。
“是這樣的……”杜櫻繪聲繪色地把剛才的事完整地說了一遍。
“外面的水是杜杏潑的?”杜梅有點不相信,她這個堂妹看著斯斯文文的,性子卻這麼烈?
“那還有假!四妹的嘴都張成這樣了。”杜櫻指著杜桂,學了她的樣子。立刻招來杜桂抗議的小拳頭。
三個小的,笑笑鬧鬧地滾到床上。
“梅子,你別擔心,分家就分家。你爹雖不在了,你阿爺也不能把我們攆到外頭去,我多接點繡活,有手有腳的,餓不死。”許氏看出杜梅臉上的擔憂,拍拍她的手。
杜梅轉頭看自己的母親,她父親走了,母親不知哭了多少回。以致杜梅一直覺得在這個家裡,最需要保護的就是她娘了。但就在剛才,她第一次覺得,她的母親才是她們姐妹最堅強的後盾。
“娘,您放心,我有法子的,一定會帶您和弟妹們過上好日子的。”杜梅往許氏懷裡偎了偎。
“嗯。”許氏只當杜梅說的是寬她心的話,也沒往心裡去。
懷裡一個硬物抵著杜梅,她這才想起,鍾毓給她的匣子。
“娘,我把藥錢給鍾大夫,他還給了我這個,說是給你吃的。”杜梅從懷裡抽出了匣子。
“這是鍾大夫給的?”許氏見了匣子,眸色閃了閃。
“是,他讓你出了月子吃,還說我們也可以吃,但不能吃多。”杜梅把鍾毓說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他告訴你,這是什麼了嗎?”許氏摩挲了下匣子問。
“沒說,說是100文買藥還有剩,就補上這個。”杜梅心裡有點犯嘀咕,這不就是芝麻核桃酥嘛,母親神色怎麼這麼凝重。
許氏看過杜梅拿回來的藥,她是按十多年前價格估的一百文,現如今雞蛋都要一文一個了,藥材也不知道漲沒漲價。
“你總說鍾大夫鍾大夫的,他叫什麼?多大年紀?”許氏想不明白,這個鍾大夫為什麼把上好的阿膠糕白送給她。
“他叫鍾毓,三十多歲吧,上次生弟弟,多虧他呢。”杜梅摸摸杜松越來越胖的小手。
上次許氏生產已經精疲力竭,睜眼的力氣都沒有,哪還看得清?
三個小的,看見匣子精美,也不鬧了,都湊上來看。核桃芝麻的香味,讓人垂涎。
“既然拿回來了,就吃吧。”許氏把疑問壓在心裡。
她開啟了匣子,只見一片片黑色的薄糕整整齊齊地碼著,她給四個女兒一人一片。杜梅折了一半硬塞到許氏的嘴裡。
糕在嘴裡慢慢化開,唇齒留香。許氏的臉色鉅變,詫異,恐懼,驚喜……
許氏又把匣子仔細打量了一番,在反面發現餘濟堂制。
“鍾大夫的醫館叫餘濟堂嗎?”許氏問。
“不知道,應該是吧。娘,你怎麼知道的?”杜梅好奇地問。
“這裡寫著呢。”許氏指指小字。
她把所有人,哪怕十多年前的人都回憶了一遍,找不出一個姓鐘的。可這阿膠糕明明是濟世堂正宗的口味,雖然隔了這麼多年,她依然十分確定。可濟世堂早就被查封了啊,許氏心裡有些許不安。
“娘,你認識字?”杜梅驚詫道。
“是啊,小時候跟先生學的。過年閒的時候,我悄悄教你們,只不許說出去,會被你們阿奶罵。”許氏笑道。
“好啊好啊。”四姐妹高興地說。
“快去做午飯吧,你們三叔對聯差不多要寫好了。”許氏催促,今天大房三房闖了禍,杜梅姐妹可不能再惹人不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