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生目送著姐姐起身,應道。
雲鋒在關門的一剎那,看著君生仍呆呆地保持著剛剛側身的姿勢一動不動地依靠著桌子坐著,心裡又是一酸,眼淚奪眶而出:
曾幾何時,還在上中小學的弟弟就是坐在那個位置上,桌面上攤開著英語課本和練習,她則坐在剛剛和他面對面坐的地方,盯著他複習英語,父親則時不時地推開門站到他們倆人的背後,默默地看著兒子在女兒的輔導下做練習。但其實,很多時候,姐弟倆都是聽著父親的腳步在門外響起時,都打仗般地停下各自手裡的活兒,擺好該擺好的姿勢出來給他們的父親看。比如有時候弟弟停止了玩他的遊戲,手忙腳亂地開啟教程,攤開練習,翻到一頁寫了一半的練習,攥著筆裝著極為努力認真思考的樣子,似乎極為審慎地才落一下筆,填個選項,她則放下手中的閒書,端坐一旁,眼睛一眨不眨地,也極為認真地盯視著弟弟的筆尖對著的落筆處,似乎在同步思考著弟弟填的答案對不對。而父親,則揹著雙手站在他們背後,看著姐弟倆的認真勁兒心生滿意,不到一會兒就踱了出去。
淚眼模糊中,她似乎又看見了多年前重複的那一幕幕父親站在她和弟弟身後監督視察的情景,她真希望,時光能倒流,就停在和父親三人一起的靜寂時空裡,這樣,今天的一切都會入夢般不是真的,或者,根本就會連這樣有著殘酷分別的夢都不會做了吧。
關上君生的房門,回到她自己的房間,她又獨自趴在自己的書桌上哭了好一會,抬起頭的一瞬間,她看見弟弟就坐在了她的身旁。這傢伙,從來都是腳步比貓還輕,一點聲音都沒有。
她有些不好意思得惶恐,自己是姐姐,怎麼也該是弟弟的支撐才是,倒是讓弟弟跟著難過了。正思忖間,君生已經撕了一截紙巾遞在了她眼前。她趕緊接過就擦起了眼睛,但眼淚竟然很不爭氣地擦了又流了出來,她想,這是叫君生回來看她哭的麼?這樣想的時候,她又歉意地抬起一雙已經有些紅腫的眼睛望著君生。
“別哭了,再哭眼睛就腫得見不得人了,一會兒爸媽就回來了。讓他們看見這個樣子不好。”
君生主動地伸手握住了她的雙手,開口說道。
“哦,好。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她點頭應著,不好意思地問道。
“剛進來一會,你門總是自動虛掩。”
君生嘴一撇,和從前一樣嘲笑她道。
“哦,是麼?這門總是關不住,不插上栓就被風一吹就開了。”
她任弟弟握著自己的手,心裡有了些溫暖的力量,便也如從前般怨怪道。
“姐,我想好了,我覺得雲琴挺好的,我願意。”
君生見姐姐恢復了一些常態,便徑直說道。
“你是說你願意和雲琴交往看看?”
她欣喜地問道。只要君生是發自內心喜歡雲琴的,她就高興。這些天,她沒事時也會將君生和雲琴拿出來在心裡比對,考慮來考慮去,也覺著倆人是合適的。
“不是交往看看,是很認真地交往,如果可以,就在這一個月裡先訂婚吧。”
君生很認真地糾正道。
“訂婚?一個月內?君生,婚姻是大事,你能和雲琴開始交往,就已經了了爸的心病了,但你要是因為爸太著急,不考慮清楚就倉促訂婚,恐怕爸也不會同意,更不會心安的。”
雲鋒之所以在君生一回來就問他關於女朋友和雲琴的事,目的本也是因為父親的身體情況等不得了,但她想的是隻要讓爸知道君生有心儀的物件了,接下來的一切都會水到渠成,爸應該也就能放下心了,畢竟弟弟還沒大學畢業呢,訂婚結婚這事還是不能操之過急的。
“既然雲琴一直就喜歡我,我也一直都喜歡雲琴的,那遲早都要結婚,不如就,就趁著爸,趁著爸還在,把婚事定下來,他不就更放心了嗎?”
君生說到趁著爸還在的當兒,哽咽了一下,但很快又平復了情緒。
“你是說你一直就喜歡雲琴?我怎麼不知道?剛剛問你時你也不是這樣說啊?”
雲鋒沒想到弟弟的乾脆利落,但她還是希望弟弟要考慮清楚,畢竟,就算爸走了,還有媽,還有她這個姐和他的姐夫沙南通呢。
“我從前的確不知道雲琴一直就喜歡我,我對雲琴也不是那種神魂顛倒的感覺,就是覺得喜歡,可以算作是淡淡的喜歡吧,不過你剛剛一問,我仔細地回憶了一遍小時候到長大和她的接觸,想到如果我不和她結婚,她就要和別人結婚,我就不願意了,所以,我想,我是喜歡她,甚至是很喜歡她的,只是我自己不知道罷了。“
君生從容說道。看得出來,他說的是真心話,雲鋒心頭一熱,喜悲交集。這樣的境況下讓一個人認識清楚自己的感情,是該喜還是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