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古村因為特殊的原因,沒人敢去那邊徵丁。於是,壓力就到了其他地方。
孫五郎沒能逃過,被徵走了,婚事拖延了下來。這一場仗,打的艱難,足足打了三年。三年後,孫五郎回家,便得到了一個又一個噩耗。
首先,他的父母死了。其次,他的未婚妻,在他離家一年後,懷孕了,現在,那個娃娃都一歲多了。
得知這個訊息,孫五郎心如死灰。他想要去討個說法,可是白古村人蠻橫,他打傷了幾個人後,就慘遭驅逐,一路惡狼相伴。
他渾身是傷的回到了家,躺在床上,足足躺了三個月。他的心,彷彿被萬千螞蟻啃食,痛到無法自拔,恨不得殺掉自己那個不守婦道的未婚妻全家。
傷好之後,他找到了一把刀,把刀磨得鋥亮,揣在懷裡,決心用血來洗刷自己的屈辱。如果是三年前的孫五郎,決計不敢這樣做。可是三年後的孫五郎,已經是手刃七個蠻人射殺蠻人無算的神箭手了。
但是,他根本沒能接近白古村,就被野狼驅逐。
就這樣,蹉跎了一年,大哥嫌棄他不事勞作,不管家務,成日遊手好閒,而且似乎對白古村有不好的想法,可能連累家中,於是將他趕出家門。
孫五郎也沒說二話,提著行李就出來了,在這河邊,建了一間小屋。這河的上游,就是白古村,他在這裡日夜磨刀,只為找到一絲機會。他住在這裡,沒一個人知道。出門的時候,將自己遮得嚴嚴實實,讓別人只是以為,這是個不知哪裡來的漁夫。
在這個過程中,他偷偷進縣城的時候還遇到了往日的戰友,靠著那積蓄,在他戰友手裡買到了一張弩,正是他擅長的樣式。
機會來了,白古村村長死了,據說是痛風死的。這一天,白古村請來了和尚,唱起了哀樂,鄉親鄰里,甚至包括周圍的幾個村的人,都去了。
孫五郎也去了,不過,他是帶著刀和弩去的。
接著,他找到了瘋婆子。
瘋婆子被關在石頭房中,有專人看守。他無法接近正門,只能繞道了牆後。他明明知道,應該保持冷靜,但此時此刻,卻根本無法冷靜。
隔著一堵牆,他低聲斥責瘋婆子,罵她是蕩婦。即便是他知道這樣很可能會將自己暴露,卻怎麼也忍不住。
那仇恨,醞釀了這麼多年,就像是酒一樣,越來越濃。此時此刻,他忍不住用一切惡毒的話去傷害她。
他罵了很久,這堵牆的後面,始終不吭聲。後來,當他問起姦夫是誰的時候,抽泣聲將他驚醒。
他終於冷靜下來,而這堵牆後面的瘋婆子,他曾經的愛人,他的未婚妻也開始向他訴說,這些年她的遭遇。
孫五郎聽完,雙目發紅,怒髮衝冠。他想要殺死所有的人,他也確實這樣去做了。
然後,他殺了瘋婆子的二哥,殺了一個獵人,用刀捅死了瘋婆子大哥的長子,打傷打死了好幾個村民,最後被一箭射中膝蓋,狼狽的逃出村後,擺脫了狼群,回到了他那無人知曉的木屋中,舔舐著傷口。
又過了幾個月,他的傷好了,可惜並沒有好完全,他的腿瘸了。
但即便這樣,他也沒有放棄復仇。
孫五郎就是這樣的人,叫他放棄仇恨,比殺了他還難。可是,有一天,他遇到了一個小孩。
小孩很可憐,他被所有人欺負,被大人欺負,被小孩欺負,就連狗也欺負他。
他哭泣著,帶著累累的傷痕,大冬天的,跑到河邊清洗傷口。他不敢這時候回家,害怕回家娘會傷心。
孫五郎因為仇恨變的堅硬如鐵的心,軟了。他不止一次打探過白古村,如何不認得這個男孩。這個男孩,叫吳康,是她的骨肉啊!
這個孩子都過得如此艱難,她,又會是受到怎樣的折磨?
孫五郎送了小小的吳康兩尾魚,叫他偷偷摸摸的藏著帶回家。然後,自個兒回到了自個的木屋,打了一盆水,看著水中的倒影。
不知不覺,他已經滿頭白髮,臉上褶皺橫生。往日強壯的身軀,變得乾瘦,筆直的背脊,也彎腰駝背。走起路來,一瘸一拐。
他很不想承認,但他不得不承認,他,已經沒有報仇的能力了。不經意間,他想起了那個孩子。
是啊,他不能報仇,但那個孩子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