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一日出去痛哭了一通之後,楚若珺就釋懷了。
加上調養得當,老夫人心疼她,什麼天南地北的補品都能找到,給她塞進肚子裡,她的病也好的差不多,又是那個能上樹爬牆,活靈活現的姑娘了。
老夫人倍感欣慰,“前些日子讓你出去玩你都不去,可把我給擔心壞了。”
楚若珺笑的明媚:“奶奶,我出去玩你也擔心,不出去玩你也擔心,還要我怎樣嗎?”
老夫人笑呵呵的伸出手指在她的鼻尖一點,“你呀,只要不闖禍,怎樣都好。”
“我早就不闖禍了。”楚若珺粉唇一彎,“我爹呢,他還沒回來?”
“你和你爹一個樣子,你爹在家的時候你嫌棄他躲著他,巴不得他快點走,現在他出去了,你還惦記起他來了。”老夫人輕輕地拍著她的手,“你呀,和你爹一樣,嘴上不說,心裡還是掛念的。”
楚若珺嘻嘻一笑,也不反駁。
剛說完,門外便響起了一陣清晰而有力的腳步聲,老夫人笑著推了她一下,“聽這動靜,是你爹回來了。”
好像許久都沒有見到他了,也可能自己在病中他來看過自己好幾次,但是神志不清不記得有這麼一回事了。
楚將軍闊步走進來,一身鎧甲鋥亮,卻沒有想象中的那麼英姿勃發,因為他此時正深深的鎖著眉頭,有鮮血透過他捂著額頭的指縫咕嚕咕嚕地往外冒。
“爹,你怎麼了?”楚若珺臉色白了白,立馬跑到他身邊問道。
“沒事,就是一點小傷罷了。”楚將軍看到她久病初愈,氣色也不錯,和從前別無二致,臉色瞬間變得柔和。
楚若珺當然不信,以父親這般武藝,能將他打傷的,一定不是一般人了,莫非是受到暗殺?
她心下一驚,忙問:“這傷到底是怎麼回事?”
楚將軍還是隨意的一揮手,“我都說了沒事。”
倒是他手下的那個副將憋壞了,一股腦的抱怨出來:“還不是那些災民不識好歹,賑災物資遲遲不發下來,我們將軍臨時借兵部的戰時帳篷來用給他們用,但是兵部給的也不多,那些災民以為是我們將軍剋扣了他們的物資,那些災民無賴,拿起磚頭暴動了。那群人啊,都是白眼狼,我們將軍本來還可以不用管他們的呢,倒是那些文官說些彎彎繞繞的話,他們還就信了,真是......”
楚將軍不耐煩聽這些,打斷他的話:“你小子怎麼這麼囉嗦,還不快給我拿水洗洗。”
“哦,我這就去。”副將被他這麼一說,這才明白自己應該幹什麼,剛要去打水,白芷已經端著一盆蒸騰著熱氣的水過來了,“老爺,您先洗洗,再撒點金瘡藥,包紮包紮。”
於是那副將剛走兩步見自己沒有什麼事可做,又轉回來繼續說道:“這哪一次天災人禍,都有災民暴動,殺一儆百是正常的做法,可將軍就下不了手,無論怎樣都想安撫他們的情緒,唉,這該殺的就得殺啊。”
“那你們呢,怎麼沒保護好我爹?”楚若珺冷不丁的問道。
那副將生怕楚若珺怪罪,急著解釋,“小姐你有所不知啊,當時實在是太亂了,將軍又下令不許殺他們,兄弟們有刀不能砍,有槍不能用,實在是沒辦法啊。”
楚將軍洗完臉,原本清澈的水已經變成了一盆血水。
白芷遞給他一塊擦臉的面巾後就端下去倒掉,那副將還在滔滔不絕,聽的楚將軍煩都煩死了。
楚將軍一腳踢在他身上,“你說完了沒有,能不能閉嘴,安靜地給我上藥?”
那副將連忙閉了嘴,拿起裝著粉末的藥瓶給楚將軍上藥。
楚將軍看了若珺一眼,目光又落在了那副將的身上,他的眼中有種莫名的憔悴和不滿。
“你們啊,自己不愁吃不愁穿,手上還有些餘錢能安穩的過了這個年,也不想想那些災民,他們為什麼暴動,是不是拿了一份食物回去給自己的爹孃,而弟弟妹妹還在餓肚子,是不是他的孩子餓的快要死去而他又無可奈何,只能見到食物就搶。”
“你們有沒有嘗過冬天穿著單薄的衣服入睡,被凍得暈過去又掙扎著醒過來的滋味;你們知不知道僅存的幾個戰士為了活命,不得不吃同伴的屍體才能活下去。”楚將軍嘆了口氣,“他們已經連家都沒有了,你們還要人家的命。”
他的話輕輕的,所到之處卻帶著勢不可摧,寸草不生之力量。
最後,楚將軍嘆道:“夏蟲不可語冰啊。”
一番話,說的所有人都閉了嘴,心有愧疚。
今日風大,一陣猛烈的風颳來,吹的那副將猛地打了一個噴嚏,握著藥瓶的手一哆嗦,藥粉灑得到處都是。
楚將軍瞪了他一眼,再也忍不了,賞了他一個掃堂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