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凌晨。
黑夜裡,有個長著山羊鬚的文士突然從趴著的桌上睜開眼,燭淚已幹,屋內黝黑一片,他推了推身側正打鼾的男人道:“村夫,醒醒,不能睡了。”
面如冠玉,身形頎長的男子,相貌是完全超越了這文士,所以兩人一起走在京城的大街時,每當有大家閨秀,小家碧玉,煙花柳巷的頭牌回頭、側頭、低頭時,山羊鬍子的文士從來都是自覺的看天,然後呵呵笑道:“村夫,今天天氣不錯。”
然後這英俊的男子便是笑著揮手,或是神色突兀的抱起某個飛來的繡球,或是雙指夾住飄來的錦帕,又或是微微一笑,迷倒眾女的心。
“王鉅鹿,大夢還未醒,酒醉還未解,此時正是妙處,別吵。”
“村夫,不是,可能要出事了,透過大陣,我剛剛感受到京城中心地帶,正在發生大規模的廝殺。”
“生死尋常事,誰不會死?”
“這次非同尋常,龍氣動了!”
“什麼動了?”
“龍氣,當今天子之氣!”
“哦,繼續睡吧。”
“龍氣動了啊,我們水鏡宮不該出動嗎?”
“凡有大事,需有靜氣,鉅鹿,你看看,人家郭浪子躺在床上睡得那麼安靜,這就是靜氣啊!
你可知,你每日辛勤苦學,卻還是無法比上我,或是郭浪子?”
那山羊鬍的文士肅然起敬,驀然起身,酒醉狀態之中搖了兩搖,誠懇道:“哦,諸葛兄教我。”
英俊男子迷糊道:“你看郭浪子,此時你就算在他耳邊敲鑼打鼓,也休想叫醒他,但若是喚個美嬌娘,在他脖子上吐氣如蘭,他下一刻必然睜開眼。
這叫什麼,這叫做信仰!
你呀,太年輕,還沒有尋到人生的意義。”
“人生的意義?”
王鉅鹿陷入了沉思,良久卻是又醒了過來,“那龍氣越來越稀薄了,天子怕是陷入了苦戰。”
“苦就苦吧,人生嘛,誰不苦呢?”
啪!!
王鉅鹿重重拍了下桌子,吼道:“諸葛村夫,郭浪子,你們兩人不去勤王?簡直枉為水鏡宮謀主,簡直是辜負了天子信任,此為不忠!”
英俊男子猛然起身,拍拍山羊鬍子的肩膀:“別說了,我們走。郭浪子就別叫了,你殺了他他都不會醒。
上次才研製的鐵壁傀儡,內部的八陣圖陣心我前些日子剛剛繪好。
你會操縱吧?”
王鉅鹿:“我...”
諸葛村夫:“別說了,看你這麼清醒,應該問題不大,走吧,我坐副駕駛睡覺,到了喊我。”
王鉅鹿:“我你...哎,走吧。”
村夫的懶,浪子的浪,就和太陽從東方升起一般無法改變,不過也許正是因為這樣“人生的意義”,他們才能更卓越。
再想想水鏡宮的那位和眾人格格不入的黑暗兩謀主冢虎和毒士,前者的悶裡藏刀,後者的笑裡藏刀,都是同樣的卓絕。
不能比。
王鉅鹿覺得自己這輩子都追不上這群人,於是只能用冷水衝了頭,強自清醒了些,便是拖著諸葛村夫上了那鐵壁傀儡。
所謂鐵壁傀儡,不過是隻有著四扇窗的鐵牛,鐵板甚厚,曾經讓宮中高手耗盡全部力氣進行攻擊,也是無法破開鐵板。
然而別看這鐵牛笨拙沉重,跑起來卻是跟風似的,其中更有已經設定好了的八陣圖陣心。
謀主們就喜歡這種又硬,又快的傀儡。
如此藏在其中,才能安心佈置陣心樞紐,或是操縱大陣,殺敵困敵。
王鉅鹿拖著村夫,將他一把丟在鐵牛內,然後滿頭虛汗,擦得長袖都溼了,腹中忽地又是一陣倒騰,趴在鐵牛邊就是一陣嘔吐。
隨後拖著身子,坐上了鐵壁傀儡,看著繼續打鼾的諸葛村夫,實在不知還去不去了。
然而,黑暗裡,那英俊的文士卻已經正起了身子,面前的八門樞紐正在緩緩運轉著,他的聲音清明無比:“鉅鹿,走吧,天子快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