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見到阿魯臺,阿莎麗覺得長兄變得非常陌生。兄妹倆無話可說,阿莎麗知道哥哥不可能承認甚麼。
沒過幾天,兄妹倆終於打破這樣的沉默相對。阿魯臺主動找到阿莎麗,告訴了她一件事。說是科爾沁部首領孛兒只斤·阿岱、其妻兩年前病逝了,阿岱有意讓阿莎麗與他成婚。
阿魯臺還不斷勸說,“阿岱不久後將繼任全蒙古大汗,你嫁給他,很快就是汗妃。阿蘇特部與科爾沁部是韃靼諸部中最強盛的部落,我們聯姻,聯盟關係將更加穩固。”
隱忍至今的阿莎麗,忽然之間就情緒失控,她大聲地質問道:“這就是哥哥想要的結果罷?”她越說越激動,脫口道,“你的人殺了我的孩兒,哥哥……為甚麼你會變成這樣?”
“你瘋了!我為甚麼要殺他?”阿魯臺怒道。
阿莎麗冷冷地看著他,“阿岱要做大汗。你和阿岱一起殺了他。”
阿魯臺皺眉道:“誰讓你有這樣可怕的想法?阿岱雖不是本雅裡失汗家的人,卻也是成吉思汗的後人。大夥兒推舉他為大汗的時候,都還不知道本雅裡失汗有兒子,就算有也是生死未卜。那時阿岱已經確定為大汗,我的外甥不再是竟爭者,何必多此一舉?”
長兄說得有理有據,但阿莎麗就是不相信他。她猶自說道:“當年哥哥與本雅裡失汗情同手足,常言可託付性命。本雅裡失汗一走,你不幫助他的兒子便罷了,還這樣對他。將來到了天堂,你怎麼面對本雅裡失汗
?對了,哥哥可能只會去地獄!”
“你因悲痛而胡思亂想,我可以原諒你。但你也要有時限,好好想想罷。”阿魯臺壓抑著怒火道,“你還很年輕,哥哥為你好。阿岱必是大汗,你將來的日子好歹,千萬不要走錯了路。”
阿莎麗搖頭道:“不用想了,我不可能嫁給阿岱。我辜負了本雅裡失汗的囑託,無能為力,卻無論如何也不願與仇視的人同床共枕。”
“唉……”阿魯臺嘆了一口氣,“你再冷靜冷靜。孩兒的事確實是個意外,哥哥會盡力查明真相。”
若非阿莎麗確實懷疑阿魯臺,此時恐怕還會有些感動,因為阿魯臺的態度很好。先前倆人情緒激動的爭執,因為阿魯臺的姿態便吵不下去了。氣氛漸漸平緩,重新回到了沉默的僵局中。
良久,阿魯臺又好言道:“如今我們的處境並不好。瓦剌人背叛之後,在西面時時威脅諸部。漢人王朝復起,蒙古國向南邊的道路受阻,困於此中艱難重重。若不能聚集力量,突破圍困,蒙古國只會越來越鬆散最終覆亡,而我們阿蘇特部是外遷來此地的部落,下場只會更慘。”
阿莎麗沒有回應,她也無法在這樣的大事上有多少建議。
長兄接著說:“科爾沁人現在是韃靼諸部最強大的部落,阿岱是有雄心壯志的人。他做了蒙古國大汗後,勢必全心讓蒙古強盛,重現大元盛景,往南控制廣袤的土地與漢人,讓大家都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財富與牛羊。你嫁給他,從旁輔佐,諸部子民得到實惠都會感激你。這對你自己也是一樁好事。”
阿莎麗終於忍不住開口:“這番話如此耳熟。當初你勸我與本雅裡失汗聯姻,也是這樣說的吧?”
“我說過?”阿魯臺愣了一下,略微有些尷尬,“總之道理很簡單,你慎重考慮。”
就在這時,遮掩在帳篷門口的簾子被掀開了。阿魯臺轉頭看了一眼,點了一下頭。門外的人便彎腰走進來,在阿魯臺身邊小聲說了幾句話。聲音很小,阿莎麗也沒聽清楚。
不過阿魯臺主動說道:“阿岱派人帶信過來,說有緊急事情找我商議。我得去準備行程了,妹妹記得我的話,等我回來再說。”
過了一會兒,帳篷裡就只剩下阿莎麗一個人。她最近神智有些恍惚,確實經常胡思亂想。安靜下來後,她忽然想起阿魯臺那句“誰讓你有這樣可怕的想法”。
阿莎麗漸漸想起來,確是有個人很早就在她心裡、埋下了今日懷疑哥哥的種子。那個人便是大明國皇帝朱高煦。朱高煦一共兩次勸她留在大明,第一次說得很簡單,只說小王子不可能再做蒙古大汗;第二次談話中提了一句“你們回去可能有危險”。當時阿莎麗也沒太在意,甚至覺得大明皇帝的話有點無中生有。
而今回想起來,阿莎麗心道:朱高煦究竟是好心還是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