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往常一樣,朱高煦最先離開飯廳。婦人們之間的話題,他實在不太感興趣。
他走出來時,夜幕已經完全降臨。一隊提著燈籠的宮女向這邊走來,但朱高煦忽然在走廊上的木欄杆旁站定了。於是那些隨從,也停留在了原地。
夜色誘|人。路邊的燈臺和燈籠亮著的火光,卻不太明亮,只能將建築的輪廓、與大致顏色映照出來;不過景色倒顯得更加純粹了。看不見周圍一些不規則的瑕疵,唯有典雅而朦朧的庭院、讓宮廷夜景仿若畫兒一般。
天氣也很好,晴朗的夜空中送來陣陣微風。朱高煦抬頭看天空,能看見漫天的繁星。
就在這時,朱高煦感覺到有人靠近,便收起仰望的目光,轉頭一看、只見段雪恨走了過來。段雪恨也在抬頭看天,依稀的光線之下,她的臉顯得十分清麗白皙。
“你在聚會之時、常常說不上話,會不會覺得不自在?”朱高煦隨口問道。
“會,但可以忍受。”段雪恨也轉頭過來。她的神情卻毫無波動,好像只是在陳述一件與己無關的事,“感受便像以前習慣了晝伏夜出,偶爾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朱高煦點了點頭。
他又道:“我看皇貴妃對你挺好,你們應該很親近才是。”
段雪恨沉默了稍許,小聲道:“因為她不知道內情、干係沐斌之事。”
朱高煦皺眉道:“那件事不怪你罷。段楊氏臨死之前也說過,是她陷害了你。”
段雪恨看著朱高煦說道:“如果不是沐斌、換作一個不相干的人,臣妾早就不在乎了。”
朱高煦點頭道:“我明白了。”
人心裡的感受,有時候還真不能講道理。段雪恨一直不願意把姓氏改回去,或許正是因為無法完全放下的心結。究竟是誰,她或許仍舊有點困惑。
該說的道理都說過了,她應該也明白。朱高煦若再多勸,也無作用。
他便道:“我倒覺得,大家相互間即便禮數周到、或是親密無間,心裡也不見得很順暢真誠。不止你一個人難以坦然。”
段雪恨聽罷,眼睛裡反射的燈光、似乎柔和了不少。
這時廳堂門口,沐蓁與徐娘子、以及好幾個宮女走了出來。朱高煦與段雪恨停止了交談。
人們向朱高煦屈膝行禮,沐蓁說道:“聖上還在這裡呢。”
朱高煦面帶微笑:“我在等皇貴妃一道回宮。”
沐蓁露出了喜悅的神情,漂亮的大眼睛,也隨之變得彎彎的。她的笑容乾淨而美好,叫人覺得彷彿世界都變得簡單了不少。
她轉頭看了一下段雪恨,目光很快將段雪恨上下打量了一遍,輕快地說道:“徐娘子就交給德嬪照顧了。”
段雪恨點頭應允。
徐娘子有點不好意思道:“哪敢讓皇貴妃娘娘親自操心?”
沐蓁笑吟吟地說道:“那明天再見面。”
“恭送聖上、皇貴妃。”徐娘子道,她與段雪恨一起站在原地行禮。
在提著燈籠的宮女們前呼後擁下,朱高煦與沐蓁同行,沿著走廊往寢宮走。待他們轉了一個方向,沐蓁便靠近過來,輕輕扶住了朱高煦胳膊。
她悄悄說道:“德嬪的身段真好,以前我以為自己年長一些了、能和她一樣,可並沒有,哎。”
朱高煦笑道:“各有各的好,何苦與別人比?”
沐蓁卻不相信,又在他耳邊悄悄問道:“聖上是不是更喜歡挺的?”
朱高煦發現在前面打燈帶路的宮女、好像耳朵有點紅,他便故意岔開了話題。倆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輕鬆的話題,很快就走到了廊蕪盡頭。
雕花木門裡面的燈光更加明亮,彷彿正在等候著他們。初夏的夜色殘留著微涼,空氣如水般舒服,寧靜美好的良宵,叫朱高煦十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