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張輔這個做過“平漢大將軍”的人,能有現在的前程,他也挺滿意了。一時間,他只覺得殿外的春光十分明媚,如同現今的前途。
朱高煦的聲音道:“按照阮薦等人的口供,陳正元南下的訊息、卻是從占城國使節口中得知?”
張輔立刻答道:“確實如此。臣在安南都督府,見過阮景異,也確認過此事。據阮景異奏報,黎利還曾派人去過順化,見了占城國的大臣。”
齊泰道:“占城國與安南國宿有積怨。我朝支援安南國王室,以至占城國此中作梗,亦在情理之中。”
朱高煦冷道:“朕早就說過了,大明徵安南胡氏之時,占城出兵夾擊、不過是於己有利,想趁火打劫。如今一旦影響占城國的利益,他們便不願意讓大明宗主國仲裁了,而是馬上就與咱們的敵人結盟!原先的朝貢藩屬關係之脆弱,不過如此。”
齊泰附和道:“聖上所言極是,許多外藩小國朝見進貢,不外乎增添我朝威儀,那些國家與朝鮮國並不相同。聖旨在外藩通行,唯有朝鮮、安南兩國而已。”
張輔道:“臣觀之,南方番邦兵將,陣戰皆弱。安南軍得到了我朝的軍械和戰術,此次攻打占城國勝算很大,必可嚴懲占城國背信棄義之罪,教其君臣敬畏聖上天威。”
……果然不出
張輔所料,沒過幾天,京師便得到了安南軍攻佔順化地區的訊息。
訊息從海路來,一支數艘海船組成的船隊、抵達了龍江港。船上有守禦司北署駐安南國的文官張順,還有占城國使節羅潘(音)。
張順是武德年間、己丑科三甲進士,也是個新入仕途沒幾年的人。武德初年,朱高煦進京後沒有進行大規模的清|算,以至於稍微有點權|力的職位空缺很少;恩科點的八十多個進士,如果不想做地方官,大多隻能在一些清水衙門做小官。
而一部分人,則被安排到了守禦司等新設衙門做官,張順便是其中之一。他們起初對新衙門的官職不甚滿意,但很快劉鳴的平步青雲、便鼓舞了大夥兒;新進士們乾點實事,似乎比熬資歷晉升要更有機會。
占城國前來的人不是國王、而是使臣,因此皇帝便不用接見,只需禮部官員和五軍都督府接待。五軍都督府的權力削弱之後,勳貴們其中一項公務便是接待外藩使臣。
於是朱高煦在柔儀殿,先召見了張順。
沒想到張順覲見之後,卻立刻開始痛述安南軍的罪狀。言稱安南軍進入順化地區之後,沿途燒殺劫掠無惡不作,路上的屍首多是平民百姓,幾乎所有能找到的婦人都受到了將士的侮|辱。安南國王軍,形同匪盜。
張順痛心地說道:“那個掛名了大明官職的阮景異,帶兵至順化城下,公然在軍中宣揚,只要攻入城中,十日內將士可以為所欲為!或言,占城軍曾在升龍等地大肆屠戮,此番安南人是以牙還牙;然則臣聞順化城有很多百姓、並非占人,而是安南人。臣好心勸阻阮景異,他竟說安南軍沒有軍餉,唯有如此方能激勵將士……”
朱高煦完全不覺得有甚麼問題,但還是認真地聽完了。他忽然問道:“你是哪個省的人?”
張順頓了頓,作揖道:“臣籍貫廣東布政使司。”
“難怪了。”朱高煦不動聲色道。
大明朝的兩次內戰,幾乎都沒能波及廣東。而朱高煦在南方作戰時,因為想方設法給將士發了軍餉,並能約束將士,便未對庶民百姓幹過多少壞事。所以張順這種讀書人,對戰爭的野蠻性、似乎缺乏見識,畢竟書上很少會描述開疆闢土的詳細過程。
這時年輕的張順一臉困惑。
朱高煦便道:“你見到咱們官軍在安南國的軍紀不錯,便以為官方軍隊都是如此?張御史可能有些誤解,大多國家的軍隊並非如此。我朝京營官軍、此時的軍紀戰力和待遇,絕非別國可以比擬,因此將領才能輕易約束將士。”
張順作揖拜道:“臣愚鈍了。”
朱高煦好言道:“朕對戰爭一向比較謹慎。”
剛才張順說話的時候,侍立在旁邊的大臣和勳貴們、果然都毫無反應。張順轉過看了一眼,悄悄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