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雪恨點了點頭。
朱高煦道:“磁石與鐵之間,並沒有那根繩子,但有那股拽力,叫磁力;而萬物之間皆有一種力,叫引力,也看不見‘繩子’。
玉佩轉動靠的是繩子的拽力,星辰繞圈靠的就是那種引力。
尋常的兩樣東西,好像沒有引力,只因東西不夠重,引力也很小。但咱們的大地夠重,所以東西才會總往地上掉,不會往天上飛。”
段雪恨沉吟道:“好生奇怪……”
朱高煦笑道:“大地其實是個圓球,因為太大了,站在上邊的人才覺得好像是平的。但若到大海里去看,你能看到海平線是圓弧形。”
段雪恨愕然道:“那下面的人怎麼不掉下去?”
朱高煦道:“所有人都是被往中間拽的,下面的人,以為下方才是天空。”
段雪恨:“……”
朱高煦道:“最好的證實辦法,是開船往一個方向走,最後會回到出發的原處。”
段雪恨愣在那裡,許久沒有吭聲。
朱高煦看了她一眼,並不是很在意,徑直拿出《起居記》繼續看了起來。他不覺得段雪恨聽到這些話、會有甚麼問題。人想不通的東西多了,通常會算了,因為不影響眼前的日子;只有那些非常執著的人,性格偏執總想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才會一直去想。
過了一陣,段雪恨果然不想了,上前來舀她準備的湯,遞給朱高煦喝。
朱高煦接過陶瓷白碗,看了她一眼,道了一聲謝。
段雪恨小聲道:“聖上……可以叫我做一些過分的事,別人不願意的,只要聖上想要,都可以。”
“甚麼事?”朱高煦隨口問道。
段雪恨的臉紅了。
朱高煦沉吟片刻,好言道:“雪恨還沒放下以前的事嗎?你沒有罪孽,那些事真的不怪你。連段楊氏臨死前也說了,一切並非你的錯。”
段雪恨搖了搖頭。
她沉默了一會兒,喃喃說道:“在雲南時,聖上百般善待庇護,不惜得罪沐府,後來我無處可去,聖上親自到昆明城街上找我。有人說,聖上是為了拉攏利用我……”
朱高煦問道:“誰說的?”
段雪恨不答,繼續說道:“但是我明白後,反而感覺更舒坦、更心安理得了。
因為聖上對我真的很好,我還記得那個飄著冷雨的夜晚,好似成了世上多餘的人,不知將來的路、不知何去何從,回顧往事,更是毫無意思。直到聖上的馬車出現在潮|溼漆黑的路上。我至今記得那燈光很暖和,車裡的羔皮地毯很軟,乾淨潔白。”
段雪恨實在很少說這麼多話,她經常沉默寡言,朱高煦只能從她的神態、行為、反應去揣度她的想法。所以今夜她願意傾述,朱高煦表現得非常有耐心,很認真地聽著,並未有絲毫的取笑之意。
她的聲音很小,“於是你想利用我也好,凌|辱我也罷,我並不厭惡,反而更好受了……”
朱高煦心道:好像有些事是她自己要求的,怪不得朕。
段雪恨想了一下,沉吟道:“起初我是覺得有罪孽,聖上發狂時讓我覺得受到了懲罰、能寬恕自己。後來我確實放下沐家的事了,可還是想聖上對我更過分殘忍。或許聖上應該那樣做,我才覺得自己有點用,回報了你的心意,少了虧欠?我也說不清楚。”
朱高煦問道:“朕要去找繩索嗎?”
段雪恨搖頭,低聲道:“聖上可以做你想做的事,尋常不好意思讓別人做的。”
想做的事?朱高煦尋思了一會兒,竟然漸漸覺得刺|激起來。段雪恨已經跟了他好些年了,沒想到他此時還能有心口“撲通”直跳的感覺。